顾思郁瞧着碗里几片青青的菜叶托着旁边两颗荷包蛋,橙黄的蛋心上蒙着浅浅的一层白,被周围的蛋白镶嵌,像朵花儿一样。她低着头问,“你吃了吗?”“我吃了的。你别管我,今天是你的生日”凌修远顿了一下,握着拳头在鼻尖触了触。“思郁,生日快乐。”她以为五年前的正月初五就是她人生的分割线。外婆走了后,就再没有人对她说过‘生日快乐’,她想要忘记这一天。她还以为他也早就忘了这一天,可是今天他又说了出来。他是从没忘记过?还是今天突然想起来的?“别愣着了,快点吃吧。等会你休息一下,我回去洗个澡换了衣服再过来接你去医院。如果有什么事就跟我打电话。”凌修远语速缓慢,安排妥当,一如当年。顾思郁未置可否,起身去厨房拿了一副碗筷,将碗中的面分了大半出来。她知道,家里的那把儿童挂面仅够煮这一碗,他肯定没吃。“这太大碗了,我吃不了,你帮我吃一点吧。”没有从前的撒娇,也没有往常的冷硬。她将大碗面条推到他的面前,然后低头吃起余下的。清淡的味道,香糯的荷包蛋。她还是很小的时候吃过他煮的面条了,长大后,他已经来北京好几年了,他回家的次数少又短。相处时,他除了为她补习功课就是牵着她的手带她出去玩。如今这碗面,顾思郁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又熟悉又陌生。其实味道还是很好的,想必他还是常常自己动手做菜肴的人,是为她做?还是为自己做?凌修远呼呼几下就将大半碗面条,连汤下肚。然后起身去厨房把碗洗净放好。他平时吃东西就快,也可能是饿着了。顾思郁用筷头搅动着碗里的面。“怎么?不合你口味?”凌修远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盒牛奶。“没有不是。”顾思郁摇摇头,“只是想到小树,就吃不下”“吃不下,还是要吃”顾思郁又摇头。凌修远叹气,把手里的牛奶递给她。“这牛奶是你买的吧?”知道她合租,他怕拿了别人的。这是她为小树买的脱脂酸奶。她点点头。“那把牛奶喝了,我都温热了的。”然后看着碗里几乎没怎么动的面条,“像孩子似的,浪费粮食。以后千万别在小树面前剩东西,他会跟着你学的。”说着,他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又呼呼的吃起来。他饿的那么厉害?“咳…咳…”顾思郁被牛奶呛到了,还有那颗被自己咬了一半的荷包蛋和咬断的面条。“慢一点,喝个牛奶都要被呛。”半碗面条又低朝天了。凌修远!这五年是你被鬼怪施了妖法将我忘记了?还是我眼花耳聋把你误解了?顾思郁牵挂着小树哪里睡的着?她坚持要去医院,凌修远只好将她送过去。医院门口顾思郁要下车,她让他回去休息。“现在已经交班了,我去跟接班的医生交代一下小树的病情就走。”他把车开进医院的停车场,拎起装小树衣物的大包就往住院部走。病房门口,朱阿姨心疼的对着里面的小树抹眼泪。“朱阿姨?”看着她的样子,顾思郁声音有些发颤。“小顾,对不起,对不起……”朱阿姨已经倒了很多次歉了,可她还是很内疚。她一早就带着早餐来医院,结果顾思郁刚被凌修远带走。她去问了小树的病情,心里更是歉疚的不行。顾思郁眨眨有些腥红的眼睛。“朱阿姨你不用太自责,我不怪你的,那是两个孩子调皮,他们要躲着你跑出去,你是看不住的。我只恨……只恨那个摩托车司机,他怎么能那么狠心?孩子还那么小,他竟然拖着……拖着……”“好了,好了”凌修远拍着她的肩背。“不要去想那些了,警察会将他绳之以法的。听话,等会小树看见你哭,他心里也会难受的……”他递给她纸巾让她擦眼泪。“去坐一下,我到医生办看看。”朱阿姨看着远去的凌修远,又看看躺在病床上的小树。“小顾,他是小树的爸爸?”顾思郁慌忙回头,凌修远已经消失在转角,她掐着手心,摇头。小树的病情在凌修远积极请专家会诊的努力下得到了很好的医治。三天后小树转到了普通病房,虽然病情好转但小树依然时睡时醒,不能说话。因为左额的外伤,小树的左眼周围乌青肿胀,骨折了的左腿因是开放性的,治疗时间也会很缓慢。张忆婷为了给顾思郁顶班,也是迟迟没时间来看小树,今天终于得空过来,小树正醒着。“乖乖,几天不见就这样了,你把阿姨的心都给疼没了。”小树眨眨眼睛表示招呼。张忆婷红着眼眶捋着小树未输液的那只小手。小树的头和左腿都裹着厚厚的纱布,“宝贝,难受吗?要不要动一动身体?”医生告诉顾思郁,小树可以适当活动一下,只要注意到他的腿伤就行了。小树几不可见的摇了一下头。“顾思郁,今晚你回去睡觉,我来照顾小树。”张忆婷把带来的盒饭递到顾思郁手里。“不用的,小树白天睡觉时我就眯了一会儿,你现在因为我请假,也很辛苦,等下回去休息吧。”顾思郁埋头开始吃饭。说到请假,张忆婷有些生气。“那个变态主管,她只同意你请一周的假,如果续请就让你自动离职。”顾思郁握着饭勺的手停了下来。“她让你值班加班,你就听从她。要请假了,她就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真是小人得志。”张忆婷替顾思郁抱不平,“如果她真的不让你请假,你就去找郁总。”“郁总?”“对啊,郁启晟。上次年会上你们不是见过!”张忆婷虽然没去但她听范怡说过。“要不,你还是让顾总帮你请假?”“到时再说吧!”顾思郁想,实在不行就只有辞职。“我一直都在想那个变态,为什么处处为难你?今天我才听到一个小道消息,说是她表姐是顾总前妻的朋友,她以为你和顾总……”“咔哒。”病房的门被打开,张忆婷和顾思郁同时回头。凌修远两手提着保温桶和蛋糕进来,看见顾思郁在吃饭。“不是说,我会送饭过来吗?怎么先吃着了?是饿了?”一连几个问题,顾思郁不知该先回答哪个?张忆婷左右瞧着两人,露出个坏笑。顾思郁不自然的清清嗓子,“张忆婷刚买过来的,我就先吃了。”“那你少吃点,等下还要吃蛋糕……”“谁的生日?”张忆婷望向顾思郁。“你的?”顾思郁低头吃着饭,没答腔。“今天是顾思郁公历的二十三岁生日。”凌修远找出蜡烛。“不用点蜡烛,我又不是小孩子。把蛋糕切切分来吃了吧。”顾思郁站起身拿了凌修远手里的打火机。“多分几块,等下跟乐乐他们送去。”凌修远依言将蛋糕一块块地分好,用小纸盘装起来。“小树今天晚上醒过吗?”“刚刚醒了的。”凌修远看了眼输液瓶,伸手将滴管的速度调来稍慢一点,再躬身看小树的头,手快触到他的眼睑时,小树睁开了眼睛。“嗬,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妈……妈……”小树声音沙哑,他终于开口说话了。顾思郁赶紧挤身过去,半蹲在床边。“怎么啦?头痛?还是腿痛?”“妈妈我错了,我不应该和乐乐姐姐偷跑出去”泪珠儿如扭曲了的虫子,顺着眼角流向耳蜗。“小树乖,知错就改,妈妈不会怪你。”顾思郁小心的擦着小脸上的泪痕,左边的乌青她还是不敢动。“乐乐姐姐要去找爸爸,让我陪她”“小树先不要说话了,来喝口牛奶润润喉。”凌修远将旁边已温好的牛奶滴了一滴在手背上试了温度后,把吸管送到小树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