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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打了人,事情不多时便传到了李老七的耳朵里。
李老七将邵代柔请到堂屋里,茶碗刮得慢吞吞的,“我听下人说,有几个不长眼的惹得大奶奶不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邵代柔不欲与他有太多纠葛,本来她也不稀罕,直言让他换个人掌家的,“我德不配位,李家的人我都认不清,顶上婶婶嫂嫂那么多,说什么也轮不着我来管。”
她眼里有压抑而沉重的担忧,李老七不晓得她是为秋姨娘的事担心,只觉得那份沉重更为她增添上几分哀怨凄婉的美丽。
李老七赶紧放下茶碗,自觉怜香惜玉地拍了拍她的肩,像宽和长辈一般对她笑劝道:“大奶奶这便是自谦了,人认不清算不得什么大事,慢慢认就是了。连卫将军那般命格贵重的贵人都看中你,别人还有什么可说的,谁能比得了大奶奶。”
一直奄奄一息的邵代柔在中间登时眉眼一抬,眼都亮了,连跟李老七计较的心都暂且抛下,“卫将军?”
李老七本想将那窄小肩头握在掌心里浅揉一把再放开,脑海里浮现出卫勋严正的模样,实在没敢,悻悻抽回了手。
不想便罢了,想起的尽是卫勋对他的暗示和警告,讪讪笑笑转过话头,对下人们吩咐下去:“往下传下去,往后在这个家里,大奶奶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谁敢违背,一律板子伺候!”
待再转回来看邵代柔,声音又温存了许多,甚至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感的笑意问:“大奶奶这下可安心了?”
邵代柔往后努了努肩膀,重重横他一眼,“七老爷有话吩咐,倒不必手脚指示。”
挨了眼刀也像是享受,李老七心都要化开,眼神和口吻更像是温情得很:“我晓得奶奶受了气,唉,一帮子泼奴,早该管教了。老妻前脚刚去,我也不好说她的不是,都怪之前家里无缘无故插了太多手进来,人多口也杂,底下人才缺乏约束,如今是难管些,只是辛苦你了,有哪个不听话的,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全看你的意思。”
他彷佛世间最为体贴的男人,如果说邵代柔之前单单只是厌烦他看她时的色心,如今再对上他脉脉而浑浊的眼神,她竟然打心底深处生出一股子莫名的畏惧,隐隐直觉在那温柔的笑容底下隐藏了什么令人作呕的恶意。
其实之前几日,邵代柔一直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熊氏死了,论伤心,没有人表现得比李老七更伤心,每一拨来吊唁的宾客都见识过他哽咽抹泪的壮烈悲痛,可她总觉得那悲痛里像是缺了什么。
如今听他面带笑容谈及熊氏的死,邵代柔忽然惊觉,熊氏落水是意外,但李老七竟然半点都没觉得震惊,毕竟是共枕多年的身边人,他没有不敢相信、没有拒绝接受,非常平静地就进入了恰到好处的悲伤步骤。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她心中生出来——
该不会……熊氏的死与他有关……
心里陡然打了个突,浑身发凉,然而这只是她毫无根据的猜测,做不得真。
邵代柔盯着他梅干菜似昏黄含笑的老眼,越发狐疑瞧得仔细,没法分辨出个横竖来。
这厢还瞧着,那头有李老七得用的丫鬟进来通报,说熊家的两位舅爷又来了。
这个“又”字用得精妙。
熊氏死了,家里两位兄弟日日来哭灵,哭一回就要一回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