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氏撇眼瞧见她苦涩的脸,克制不住的笑意从嘴角满出来,“得了,辛苦大奶奶喂药吧。”
邵代柔两只手倒腾着滚烫的药碗,为难看向床上的李老太爷,“他这嘴……”
要真按照以往的恩恩怨怨,邵代柔本来想笑话那老东西的嘴现在简直像是撬不开的千年老蚌壳,可看到老家伙这不省人事的惨状,她忍了忍,还是决定不给自己造口业,于是只含糊了几声:“他……唔,现在这样,压根喂不进药啊。”
熊氏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大奶奶尽管想些招数吧,之前丫鬟小厮都喂得,到了大奶奶这里也一样喂得,谁不晓得大奶奶是可有能耐的人。”
俩人说话间,李老太爷的衣裳被褥总算是得换上了一遭,也没人顾得上铺平整,没气味就算是不错了。
换下的被褥脏衣一样一样从邵代柔面前拿了出去,,上头一大团一大团干涸的污渍,污得发黑,臭不可闻。
这还不晓得之前底下人是如何糊弄的?只管一只手掐着嘴喂,药汤全都顺着嘴角淌在外头也不管。
眼瞧着邵代柔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情不愿,熊氏憋闷了好几个时辰的心情终于得到了纾解。
其实算是白白折腾了一趟,尽管自身从这件事上实际上一分钱便宜没占到,熊氏依旧发自肺腑觉得神清气爽,从头到脚扫了面前的女人一眼,将邵代柔的别扭面色尽收眼底——
嗬,得了京城贵人的眼又怎么样,还不是得跟一个不省人事的糟老头子闷在同一间腐朽的屋子里!
“别的么……也不要大奶奶做旁的,就守在床前,万一叔公醒转,及时出来唤人就是了。”
熊氏心满意足地欣赏完她的成果,扭着粗胯,款款转身走了。
屋子里仅有的一扇小窗朝着东北,随着两扇门在熊氏身后关拢,冬日本就珍贵的光线如今被全数挡在了外头。
邵代柔端着碗久久僵在原地,边上的丫鬟往她手里塞了个豁口瓷勺,都是李老七夫妇房里的下人,对邵代柔言语间并不如何客气,轻飘飘劝道:“大奶奶,您一直干站着,那也不是个方儿啊!请喂吧,早喂早了事。”
话倒是也没说错,邵代柔勉强磨蹭到床前,朝着满面污糟的老头弯下腰,试着将汤药一勺一勺往他嘴里喂。
自然是不成就的,最终流进喉咙里的汤药,怕是还没有顺着枯瘦的脸颊淌进床褥里的多。
来回折腾了几次,眼见刚换的新枕头面上浸出了一大团黑印,邵代柔当真是烦了,干脆一直起身,抓着碗几步径直走到墙边,“啪”的一声,将药汤全都泼洒在墙根角上。
一回头,迎面撞上四个目瞪口呆的下人。
“看什么看?”邵代柔没好气,“没看见喂都喂不进去了?强喂也就装装样子,叫我装模作样给谁看?”
说完,她也不管这些人,拖了把杌凳,把门一推,自己坐到门口赏雪看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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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逢卫勋带着一帮京城大老爷们进灵堂敬香去了,李老七好不容易逮着个空档,把金县令拉到门外角落,嘶了声,贼眉问道:“我正愁得不成,幸好今日您老亲临,有您老解惑,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说,我前些日子听说,不日郑礼郑大人也要到访。就是不知这郑大人……可是哪路的神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