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年节已过,春天的脚步便渐渐地近了。只是到底还是冬日里,外头的风依旧有些寒。姜沅披着薄被窝在松软的大迎枕里,捧着书慢慢地看。烛光摇曳,火盆哔啵,熏炉中的暖香一点点攀上厚重的棉布帘子,外头的寒风被挡得严严实实,只余下鼻端一点似有还无的馨香。
顾辞舟坐在她对面,手里也捧着本书。大约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嘴角轻轻弯了起来。
都说灯下看美人,看的便是那一份朦胧。现下四下昏昏,烛光摇曳,光影明明暗暗,如水流拂过他周身,那精致如画的眉眼便也添了两分不清不楚的朦胧,越是朦胧便越想细看,越觉着勾人。
姜沅一个晃神,竟觉出几分潋滟色来。
书还捧在手里,可她人却已是盯着他出了神。满室寂寂,唯有火盆里的炭还在不知疲倦地燃烧着,时不时发出细微的哔啵声。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变化了,暗地里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滋长,直叫人不知不觉地便狼狈别过眼去。
……不对劲。
不对劲。
几乎是下意识地,姜沅再度移回目光,一句疑问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对了,你今儿晚上是要留在这儿吗?”
“嗯?”顾辞舟抬起头,整个人都明显愣了一下,方才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节。
姜沅这话一出口,自己也怔住了。
——她如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的心底,到底是什么想法呢?
这样一点恶毒的、阴暗的,却又带了一点隐隐约约的希冀的问话——既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理,想小小地刺他一下;又盼着等着,等他说出她心中想要的那个否定的答案。
她到底是怎么了?
姜沅忽然感觉到了一丝迷茫。
这样陌生的情绪、这样复杂的情感。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对自己都产生了一丝丝厌恶。
她怎么能有这样阴暗的心思?刺一刺顾辞舟……她是在闹什么莫名其妙的脾气?
然后,她听见顾辞舟说:
“自然是要留在这里了。怎么了?你怎么会这么问?”
姜沅仓促低下头去,假装看书的样子摆了摆手:“没、没什么。我随口问问。”
虽然得到的是方才想要的答案,但是她的心里却居然并没有太多欣喜之情。反而、反而是如一团乱麻,纠纠缠缠得不清不楚。
她抿了抿唇,索性合了书逃也似的站起身来,低声道:“时候不早了,我出去叫水。”便快步走了出去,帘子一掀一落,转眼就没了人影。
顾辞舟被她这一连串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再度搞得一愣,跟着就看她走了出去。虽然不过短短几步路,帘子一掀一落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可那副落荒而逃的模样却是叫人看得明明白白。
容与这是……怎么了?
顾辞舟也迷茫了。
他反反复复地回忆,都想不出这些日子他是不是做过什么不对的事儿。再说了,除了昨日,他哪一日不是留在主屋的?她又怎么突然有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