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间,他猛一用力,玉簪在他手中断作两截。
断裂的一半落到地上,铿然有声,月蓝手中握着断簪,恍惚地后退两步。
他掌心一道嫣红,背过手去,苦涩一笑:“师父,我会守护你,前世欠你的,今生全都补偿你。师父,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回心转意呢?”
月蓝提着断簪指向铜镜,面色苍白地凄笑:“你仔细看看,你真的还是我的徒儿?”
铜镜里这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虽一席鲜红婚服,眉宇间却是终年征战被血气血染出的杀意,月蓝望着铜镜里这人的影像,摇摇头:“你不是恭怀,是梁王朱温。而我,也不是那个为救你而死的如嫣尚禾,而是一心想要刺杀你的敬月何太后。”
甜美笑容不再,她轻声叹一口气,话语就像是在劝慰:“我知道你我前世的姻缘,可既然是前世,就让它过去罢。”
他在她宁静的声音中垂下眼睑,放松了戒备。
然而话音刚落,她手中握着的断簪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向朱温的心口,朱温眼中有瞬间震惊,旋即侧身躲避,却因距离太近,躲避不及,只偏过了心口,断簪没入他的肩胛骨。
被刺伤的一瞬,他一手扶住伤口,一手本能地劈手斩向她的命门。
他并非想要杀她,只是一时间的本能反应,下手后才反应过来,后悔却也来不及。
骨断筋裂的那一霎,他自己踉跄跌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鲜红嫁衣的月蓝嘴角鲜血汩汩流出,如同一棵被风吹倒的小花歪倒在地上。
他六神无主地扑过去,将她捞进怀中,此刻她再也无力抵抗他的怀抱,鲜血染红她净瓷似得肌肤,染得她的浓妆更显妖艳。
他手足无措的抱着她,如同困在荆棘中的小兽挣扎着声声呼唤:“师父……师父……”
那把断簪尤插在他的肩胛骨上,她的目光中终于淡去敌意,如同前世那个百般呵护着徒儿的如嫣师父,噙着安静恬淡的微笑:“痛不痛?”
征战沙场多年的铁血将军眼里充溢着痛色的水光,闭紧眼摇了摇头。
她的生命迅速流失,就像山野间渐渐枯萎的二月蓝,窗外的夜莺唱起悠扬婉转的歌,萦绕耳畔一如谁在她怀中轻轻呢喃——
月蓝,再为我做最后一件事。
李晔临死之时伏在她耳边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为了我,活下去。
她没能完成晔最后的嘱托,眸子渐渐凝滞,安静地近乎诡异的笑容却永恒停留在唇角。
“我从出生就有预言未来的能力,可是,自从我在未来残像中看到了你,我的能力就消失了,或许这是天意吧,前生也好,今世也罢,我注定是要死在你手里的。”
“细细想来,我这一辈子都在刺杀别人,先是杀儇,后是杀你,却都没能成功,唯一成功的一次,却是杀我最爱的人。我这一生,可真是个笑话。”
他颤抖着抬起手,合上她未能瞑目的双眸。
前世,格桑花。
今生,二月蓝。
他曾是怎样地呵护着她,到最后终归亲手葬下两世情,这既是分灵的诅咒?
月蓝死了,这段幻象是她死前留下的执念。
她短暂的一生就像一段浓墨重彩的传奇,从遍体鳞伤的奴隶,到受尽百般呵护的月蓝王妃,到宠惯六宫的蓝妃,到母仪天下的何皇后,再到临朝持政的敬月何太后,最初那个骨瘦如柴、眸子却像皎月般明亮的小女孩,走过了爱恨情仇,走过了战争杀戮与权谋,最终披着鲜红的嫁衣,在权力的最高点安静的死去。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现在反倒一点也不了解她,也再无机会了解她了。
但她的心意,我或多或少能够体会,她的生命里曾出现过三个男人,她对他们都是有情的,只不过轮回过后,繁华过后,沧桑过后,她心中最爱的,依然是那个铁鞭之下将她抱在怀中的七爷。
就像她曾亲口对我说的,那个时候,她就遇到了她的良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