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多少绝对的对,绝对的错?只不过站的角度不同,看的视角也不同罢了。
……
回到寝居时,发现灯还亮着,分明记得我离开的时候没有掌灯,惴惴不安地推开一条门缝,发现月蓝坐在梳妆台前,她穿着丧服,脸上却画了精致的妆。
“月蓝,你怎么来了?”我走过去。
“记不记得还在川中龙鹤山上时,我们闲来无事常常聊天说话,一聊就到深夜?”她透过铜镜对我微微一笑,却笑得十分苍白无力:“突然想到,明日你就离开了,这应是你我最后一次彻夜长谈了。”
我抚起她一缕长发,她的头发很美,很长,坐在梳妆台前,长发盘曲到地上。
“佑儿的事,李晔也很为难,你也不要全怪罪他,如果有万分之一两全其美的可能,他也不会复你,所以,让它过去吧。”
她轻轻摇头,突然握住我的手:“忆景是逝者的执念,难道对现实中发生的事,也会有感知么?”
她这个问题太跳跃,我被她问的发蒙。反应了一会才记起我把李儇留在人间的执念引入了她的梦境。
“这些年,我日日夜夜梦见我的夫君。每一夜的梦都是相同的,可自从佑儿死后,我的梦就变了,夫君总在梦里问我,我是不是过得不好,他看起来很着急,很难过,我想要安慰他,可是这个梦只是他留在人世的幻象,无论我说什么。他都听不到。只能这样看着他为我伤心难过,直到梦醒。”
这怎么可能呢?忆景是死人留下的,按理说只能消散,但绝不会随着现实中事而发生变化。
我没有对忆景做过深入的研究。所以解释不出所以然。
月蓝抬头看了我一会。垂下眼睛:“他生前已经为我做了足够多。我不想让他死后还继续为我担心,墨姑娘,我想化解他的执念。让他安息。”
我点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做?”
她忽的站起身:“上一次,是你将我和他连接到一起,烦劳姑娘再分享一次我的梦吧。”
月蓝和衣睡下,上一次虽然通过我的灵让她听到了忆景中的谈话,但这一次她想借助我的灵和梦境里的人对话,我并不知道这种尝试能不能成功。
她熟睡后,我牵起她的手,走进她的梦。
一座浮桥悬在半空,下面蓝色的河水一望无际,泛起滔滔浪花,风吹过,传来奔流水声,这里应是现实与梦境的结界,我走上浮桥,再往桥下一细看,无边无际的蓝色并不是河水,而是大片在风中肆意摇曳的二月蓝。
花海中,隐隐两个蹁跹身影,一个水蓝长裙如瀑,一个月白常服如月。
“月蓝,再为我吹一支箫吧。”
隔得那么远,我连李儇的模样都看不真切,他的声音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从川中返回长安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对她说。可那一支二月蓝,终究成了一支送别曲。
月蓝素手执箫,风吹得她蓝色裙纱四散飘飞,在这个虚无的梦境里,二月蓝的曲声也变得哀转千回,虚无缥缈。
“月蓝,这些年,他对你好吗?”曲声中,他惯常好听的声音温柔而宠溺。
曲声戛然而止。
“他……”月蓝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开口。
“你是不是过得不好?”李儇怜惜地望着她。
“我过得很好,李晔对我也很好,他让我住在昭元殿的大房子里,祚儿和佑儿……他都当作亲生骨肉一样照顾,”她想要和李儇说话,她做到了,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祚儿已经长得这么高了,佑儿……她长得很像你,她长大以后一定是个美人儿。”
她骗他,想要让他不再担心,让他安心地离开,可眼泪却不由自主夺眶而哭。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拭去她的眼泪:“那你为什么哭了?”
她扑进他怀里,泪水蜂拥而下:“因为我想你,儇。”
过去那些年,她一直想要冲进他的怀抱,可她只能静静如同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梦境里的他,在他要彻底消失的这个夜晚,她终于能如愿再次感知这方温暖了她无数个夜晚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