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道果真认得笙歌?否则怎么会一听到她的名字就有这么大的反应?
墨白安抚地向惊慌恐惧的老头儿解释道:“老先生莫怕,我们只是听说你是笙歌的远房亲戚,曾在笙歌落难的时候收留过她,她现在不知去向,我们想要找到她,所以才特意来向你打探。”
我听得一愣,望向墨白:“这个老头是笙歌的远房亲戚?谁告诉你的?”
墨白张了张口,又闭上摇头道:“我还是不说为好。”
“不行,快说!”我逼近他一步。
“当真要说?”
我不明白这样的小事他何必还要卖关子,催促他道:“当然当真,你废什么话!”
他嘴角噙起坏笑:“玉缘坊的香梅姑娘。”
“你——你瞒着我又去玉缘坊找姑娘!”重要的是又是那个叫香梅的青楼女子!我登时气急,扬起手臂就要朝他打过去。
他佯装躲避,笑道:“你看你看,我都说不告诉你了吧。”
老头儿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哑着嗓子说:“公子说的不错。老头子我确实认得笙歌……”
要不是今日还有更要紧的事,我定和墨白闹到底了,不过眼下,只好暂且放他一马,转身向老头儿问道:“老先生,你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老头陷入沉思,毫无焦点的眼睛扫向我们,似在犹豫不知该从何讲起。
“她是我弟弟的女儿,”老头刚开口,声音已经开始呜咽。仿佛接下来要讲的。是一段魔魇般的记忆。
“弟弟晚来得子,原本是件喜事,可惜那一年赶上西境大旱,颗粒无收。西境百姓们易子而食。弟弟原本打算将这孩子煮了去……听说是得了善人相助。才得以保全性命,那善人还为她取了名字,便是笙歌。”
他说的这些。和墨白所述殊无二致。
“可是谁能想到,武宗皇帝登上皇位后,下令征讨回纥,当时笙歌的母亲早已亡故多年,家中只剩父亲和祖父,全部被征到了他的麾下,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回纥之战虽已时隔多年,但我依然记忆犹新,夙沙炎在那场战争中为救李瀍,化身西境一抔黄沙,那惨烈的一战中唐军虽胜,却伤亡惨重。
我一直觉得那场战争里最委屈的是夙沙炎,现在想想,其实真正受苦最多的是战火中的百姓。
“那笙歌怎么样了?”我着急地挠挠头。
墨白凭借身高优势拍了拍我的头:“急什么,听老先生说完。”
老头儿叹了一口气:“当时我在长安替人算卦,勉强糊口,对弟弟一家的遭遇并不知情,后来才知道,家破人亡的笙歌流落街头,被卖进了玉缘坊。”
我一时没反应上来,等反应上来时狠狠吓了一跳:“玉缘坊?!”
“好在没过多久,有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就替她赎了身,她无处可去,那公子就把她送到了我这里。我收养了她几年,”老头越说越吞吞吐吐,好像在故意隐瞒什么事情似得,细节也全都漏掉了,只囫囵概括说:“后来,却硬是要去给一个王爷当婢女,我拗不过她,就让她走了,从那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她。“
不过好在他说了半天,终于说到重点。“那王爷,可是当今陛下?”
“正是……”老头儿点头,神色不自然地绷紧了,说完,便不再言语。
如此说,老头口中的笙歌确是我们要找的笙歌无疑了,找了这么多天,事情终于快要水落石出。
老头儿的一番话让我想到了能找到笙歌的办法,开心道:“多谢老先生,老先生多保重!”说完迫不及待地拽起墨白往外走。
“公子,姑娘,请等一等!”老头突然开口。
我吸了一口气,暗忖他和玉缘坊里那个太子乳娘陈妈妈是一家子吧,怎么都爱话说一半藏一半,等人要走了才把事情全说出来。
转身回去之时,老头儿表情颓唐:“我这双老眼已经瞎了,腿也走不了路了,我已经受到报应了。”
我一脸莫名其妙,心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却突然猝不及防地朝我和墨白的方向扑通下跪:“姑娘若真能寻到笙歌,请姑娘一定转告她,老头子我对不起她,她大人大量,不要怨恨我,老头子我在这儿给她跪下了,来生做牛做马,老头子也会偿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