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父的死虽然跟他无关,却与魏家有关,他根本无法做到置身事外。可是很显然,她不欲就此话题继续说下去,他适时另起话头,“郑商然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好。”她清楚他的手段,定会将此事处理干净。魏远洲停顿了一下,继而补充道:“我并不在意。”宋卿时眼波闪了闪,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想起前世,魏家得知她私奔的丑事,有心想要退了他们这桩婚事,他也是这般云淡风轻的语气:“我并不在意,我会按照婚约娶她。”她突然想知道,若是她没有被人陷害,而是心甘情愿跟别的男人跑了,他会不会一如现在这般淡定。虽然魏远洲对她并无多余的感情,但是也没有人会真的不在意未来伴侣的忠诚和贞洁,越有权势越有地位的男人对这方面更甚,所以他……也会有一些在意的吧?“倘若我真的是与他私奔呢?你也不在意吗?”心动不如行动,她快速将心中的想法表达了出来。说完后,却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扭捏和不自在,有些紧张地朝魏远洲望去。可惜那张好看的脸上并未出现她期待的表情,没有半分的慌乱,一如既往的冷隽,乃至显得有些决绝无情。她一时冲动所言,本就不抱什么希望,可是就当她将身子转回去之际,他突然开口回道:“如果真是私奔。”他停顿一下,似乎并未料想过会有这般境地,然后继续说道:“我会将奸夫的头拧下来,然后……”宋卿时咽了下口水,忍不住对他未说完的话涌上几分好奇,“然……然后呢?”魏远洲盯她几眼,忽然拉紧缰绳,马匹停在官道中央,随即俯身在她耳畔,唇瓣近乎咬上她的耳垂。下一秒,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然后再把你的腿打断,娶进门慢慢折磨至死。”他的语调低沉平缓,却唯独咬重了“折磨致死”四个字,让宋卿时不由怀疑,他说的都是真的。“别,别说了,我只是做个假设。”没必要回答的这么认真。魏远洲瞥见她一副怕得要死的表情,竟生出了几分兴致,想要继续逗弄她看她慌张无措的样子。他弯了弯嘴唇,磁性的闷笑声从喉咙间溢出,“你怕什么?我也只是假设罢了。”气氛恰到好处,他情不自禁空出一只手,握住她柔软细嫩的手腕捏了捏,那是他习惯的小动作。可才刚刚碰上,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幼稚且荒唐,尤其对于尚未成为他妻子的时娘来说充满了冒犯。思及此,他立马就想收回手,却察觉到了她异常的体温。眉头瞬间紧锁,也顾不得什么冒不冒犯,立马将手往前挪了几分,十指紧扣握住她充满虚汗的手,黏腻的湿润瞬间沾染上他的掌腹。发烧“发烧了?”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让宋卿时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尤其是他一开始想做的那个动作,分明就是两人行私密事时才会有的小动作,心绪颤动,一时间竟忘了挣脱开他的手。“嗯?”她按捺住心口处不断突破禁锢的小鹿,闷声闷气回:“好像是有一点。”魏远洲扫了眼她的穿着,呓语似的贴在她的耳廓问:“冷吗?”“不冷。”他的胸膛滚烫,环抱着她,甚至有几分热意。魏远洲便没多说什么,夹了下马肚子,继续往长安城赶,只是速度却比之前加快了许多。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都暗沉了下来,宋卿时昏昏欲睡,于是试探性找了个话题:“你刚才说要打断我的腿,是真的吗?”“怎么,你想试试?”男人的话裹着夜间的冷风,徐徐吹入耳朵里,宋卿时当即摇了摇头,她疯了吗?拿命去试探他的底线。“这件事我会瞒住,不会让它宣扬出去。”魏远洲目不斜视地注意着路况,话多到简直不像他,“以后凡事多留个心眼,不要轻易遭了他人算计。”宋卿时忍不住再次扭头,瞥了他几眼。他愿意帮她,她很感激。但是听着这暗戳戳骂自己没心眼的话,还是没忍住开口为自己打抱不平:“你就没被人在背后捅过刀子吗?”“从未。”魏远洲答得极快。宋卿时无语凝噎,若是旁人说这话,她只当对方是打肿脸充胖子,当个笑话呵呵乐两声就过去了,可魏远洲说这话,那可是有相当大的底气和实力。毕竟论起心眼子,谁能算计得过他?只听他又补充了一句:“除了这次。”“……”字字戳心,她根本就无法反驳。不就给你戴了顶小小的“绿帽子”,至于一直往她的伤口上补刀吗?心里这么想,宋卿时却没那个胆子说出口,愤愤盯着他的侧脸,没什么底气的替自己辩驳:“哦,我下次争取聪明一些。”魏远洲没有回应,只是轻轻笑了一下。宋卿时与他做了七年的夫妻,哪怕关系算不上好,她也能听出那声笑的含义,他是君子没错,但是偶尔也会有性格恶劣的那一面。无非就是想说:人蠢天注定,你还能聪明到哪儿去。宋卿时气得腮帮子鼓鼓,把头报复性往后一仰,软乎乎的头顶擦过他的下巴,重重撞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唔,头疼,我睡一会儿。”她不想助长他的嚣张气焰,本欲装睡,却不曾想就此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似乎他又说了些什么,只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句,“安心睡吧。”宋卿时不自觉勾了勾唇,做梦就是好,连一向冷冰冰的魏远洲都这么温柔。等她再次醒来,人已经到了宋府,她自己的闺房。一场声势浩大的雷雨过后,群蝉齐鸣,不绝于耳。故而隔日一大早,宋老夫人就命仆妇来除去这些扰人清净的玩意儿。不起眼的墙角或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旁,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靛蓝色身影,悉悉索索的动静惹得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瞧上两眼。女婢绿荷手里提着食盒,目不斜视地穿过长长的走廊,迈入了宋卿时住的屋子。当年,宋父年纪轻轻就客死异乡,连尸首都尚未找回,彼时怀有二胎的宋母深受打击,不慎滑胎大出血而死,三房就此彻底倒了,仅剩的二房为争家产心怀鬼胎,宋氏族中能做主的长辈唯有老夫人,却也因伤心过度而卧病在床了,哪里顾得上别的。年仅四岁的宋卿时,就这么被人忘在了角落,一时竟没了去处。所幸魏家家主魏绪应感念宋父的救命之恩,便接了宋卿时到魏家小住,吃穿用度皆以魏氏嫡长女的规格置办,并且还在宋府的坟前许诺了会庇护她一生的誓言,六品小官的女儿一跃成为了簪缨士族魏家的座上宾,不知眼红了多少人。可宋卿时一个外姓,年岁渐长,眼看到了及笄的年纪,总不能一直留在魏家,就在这时,魏绪应突然染上重病命不久矣,弥留之际留下遗言,让自己唯一的嫡子魏远洲迎娶宋卿时为妻,通过这种方式换了之前的许诺,将恩人之女永远留在了魏家的庇护之下。魏绪应去世后,身为儿子的魏远洲须得守孝三年,宋卿时便被魏家先行送回了宋府,以宋家大小姐的身份待嫁。宋卿时刚回到宋府时,绿荷和绿茵是宋卿时离开宋家之前在她身边养着的婢女,她回了宋家,自然而然被宋老夫人分配回她身边伺候,一待就是三年。宋府众人都知晓她往后要嫁回魏家做儿媳的,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巴结讨好她,可魏氏一族家教甚严,按着贵女礼数教养大的女儿家,宋卿时温柔文静,平日里话少遵规距,并不是很好相处。巴结无望,慢慢的,众人也就歇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