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我去,她的墓。”
在看到闵嘉音的墓碑时,赵知简有好几个瞬间疯狂地想要开棺去确认遗骸。
但指尖触碰到泥土的那一刹,他又害怕了。
如果阿音真的在这里,她会希望零落的尸骨再被挖出来,暴露于日光之下吗?
她虽然不曾说过,但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想来也是很在意形象的吧?
如果她就在天上看着,会不会急得团团转,只恨没法跟自己说一声,别挖了,希望你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鲜活的姑娘,而不是一堆了无生气的骸骨?
可是,阿音,我好想你。
我们不是说好,下一个路口还会见面的吗?
我拼着一口气从战场上回来,可你又躲到哪里去了呢?
我们之间,本不该渐远渐无书,却为何骤然走到生死两茫茫?
断川的天气仿佛永远晴好,但此时的日光太过刺目,落在肌肤上都是透骨的冰寒。
离开寂静的墓地之后,赵知简觉得自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断川百姓安居乐业的一幕幕呈现在他眼前,他却麻木到不知所措。
他该去哪儿呢?
回去执行公务吗?
好像已经托过人了,况且他眼下什么也做不到。
可是总得做些什么。阿音不喜欢一蹶不振的人。
神情恍惚地走出城门,赵知简心底忽然生出一念,本能地翻身上马,径直往一个方向奔去。
栖雾镇距离断川县三百余里,闵嘉音与毕宁每日经过三个驿站换马,到第四个驿站歇息,如此行了三日,便进入了理州栖雾镇地界。
再次看到荒凉的战场遗迹,闵嘉音心中并没有比上次好受一些,反而更感压抑。
几十年前的战场尚且如此,如今的北境战场又该是怎样一番景象呢?
毕宁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直白地侵袭四肢百骸的苍凉沉重,变得比平日沉默许多。
难怪小闵性情沉稳,处变不惊,原来已经走过了那么多不同的地方,见识了那么多不同的景象。
他也该努力追赶她的脚步才是。
闵嘉音循着记忆带路,往视线内最高的缓坡上走了许久,才看到荒草掩映间的几座房屋。
在一旁的树下拴好马匹,闵嘉音走向汤老夫人家,叩响柴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