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无心也不反抗,他依旧含笑望着她,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冷疏源犹自不停,她提剑击下,指尖灵力宛然生光,剑气生生逼出剑尖数尺,转瞬之间削断了冷无心四肢的经脉,然后她冷然一笑,凛煜剑如长虹横空,贯穿了冷无心的胸口。做完这一切,冷疏源仿佛厌恶极了一样后退了两步,连没入冷无心胸口的剑都不去拔。
&ldo;源主可是解气了?若是还没解气那就请继续吧。不过您可别忘了……您是要给我修为的,若是现在消耗得太厉害明日被&lso;创生剑主&rso;看出什么端倪来,这可就不是我违背约定了。&rdo;冷无心不咸不淡地说。
他缓缓从血泊中支起身体,月光在那张半面倾世半面衰朽的脸上照过去,像黄泉的妖魔在暗夜中微笑,他的目光环过房中四周,在镂空花窗上略微停了停,最终轻飘飘地落在冷疏源脸上。
&ldo;你最好保证他和哥哥什么都不会知道!&rdo;冷疏源厉声低喝。
&ldo;源主放心,我答应的事情,什么时候没做到过。&rdo;原本应该此生都无法站立的男子施施然站了起来,他好整以暇地理了理染血的白衣,握住凛煜剑的剑刃。锋利的刃口切入掌中,血顿时涌出,比寻常的红色暗了些许,似凝固又似流淌。他缓缓拔出剑扔到地上,在冷疏源戒备而厌恶的眼神中一步一步走向她。
&ldo;源主还真是对我恨之入骨。&rdo;冷无心微笑,眼神却是冷酷的,带着说不出的嘲弄,&ldo;不过我早在十八年前就不是活人了,源主用这些对付活人的手段对付我,能有什么用呢?&rdo;
他的声音中含了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每一个字说出,面前的虚空都像是水波一样轻轻颤动,说不出的诡异。
走到冷疏源面前,冷无心倾身靠近她,满头白发随着他的动作向冷疏源涌过去,铺天盖地似的遮住了一切。刺目的苍白和惨烈的殷红将冷疏源吞没,她跌坐在床上,在从幼时绵延至今的恐惧下几乎全盘崩溃。
白色的雪,红色的血,还有……火!火烧起来了!
眼前纷至沓来的虚无幻影摧毁了她的心神,冷疏源突然失声惊呼,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挡在身前的冷无心,不顾一切地向门外奔去。冷无心皱着眉头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拖了回来,一手扣住她那只伶仃的腕骨将她吊在半空中。
灵光从冷无心掌中炸开,凝成刀锋刺穿了他的手掌。冷疏源眼神空洞涣散,手下的攻击却凌厉,在冷无心措不及防之下吃痛放手的同时,她并指成剑,狠狠刺向他的眉心。
冷无心眉头一皱,他也是冷家的人,知道&ldo;幽冥谱&rdo;的威力,冷疏源指尖灵光已凝聚成深蓝色,这一击他是万万不能硬接下来的。
心念电转,迷蒙白光乍然自眉心迸出,冷疏源的剑指刺入白光中,指上灵力竟在一个照面间就被尽数消解。冷无心趁势扣住她的手,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拖回身边。
冷疏源低垂着头,长长的黑发委下来,遮住她的半边脸,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冷无心盯着她,心头忽然涌起了巨大的挫败和愤怒。
整整十八年了,自从他在那个雪夜把自己亲自教养的这个孩子亲手毁灭之后,就再也无法掌控这个苍夙的族长!
这个人,是他一生错误和耻辱的见证!
&ldo;冷疏源,你可真是愚蠢。&rdo;他嘲讽道,语气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和着刀锋淬血般的恶意和残忍,&ldo;世人都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你为他们做了那么多,倾尽所有舍命相护,可结果呢?结果就是众叛亲离孤家寡人,苍夙四大家族里没人相信你!就连冷渊沉也巴不得你早点儿去死!他反倒是对我这个真正罪大恶极的人深信不疑,感恩戴德。你说你值吗?&rdo;
他拍了拍冷疏源的脸颊。冷疏源像是全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一般,眼里空荡荡的,目光茫然地散在远处。
&ldo;你可真是大方啊。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血有多重要吗?用的还是蕴灵之血,没了这东西的压制,七日之后寒毒发作,你是要找死吗?&rdo;
&ldo;一个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也值得你如此?&rdo;冷无心的声音难以自制地渐渐拔高。
片刻前还态度激烈的冷疏源在他轻蔑的质问声中却一直都是安静的,仿佛对一切都无动于衷。见她根本没有反应,冷无心脸色更是阴沉,他空着的那只手的指尖聚起莹白的灵力,点上冷疏源的眉心,淡淡的冰蓝光晕瞬间顺着她全身的经络蔓延开来。
&ldo;啊‐‐&rdo;
灵光遍及了冷疏源的全身,冷无心指间印诀一变,一颗米粒大小的紫色灵珠被他按在冷疏源眉心上。幽微的光华沿着脉络被飞快地抽离,注入到灵珠中。冷疏源惨叫了一声,细密的血丝从七窍中渗出,她的身体无意识地抽搐痉挛,冷汗浸透了重重纱衣滴落下来,摔在地上。
灵珠已经由妖异的暗紫色转成了冰霜般的淡蓝,冷无心满意地笑了笑,他把手中昏迷的女子扔在床上,目光又一次掠过那扇紧闭的镂空花窗,转身走了出去。
他是谁?他的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重寒站在那扇镂花窗后,他脸色煞白,眼里布满了惊疑和恐惧。他看着咫尺之距里那个相伴八年的女子,双脚像是生了根一样钉在地上,迈不出去半步。
谁是&ldo;创生剑主&rdo;?什么叫舍命相护?什么叫真正罪大恶极的人?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
她将自己招入淇烨阁究竟意欲何为?这个冷无心的目的,又是什么?
&ldo;我原本还在奇怪,明明她自己也知道,只要把你带回去,她就不会死。毕竟渡&lso;焚天之劫&rso;最好的人选,说到底还是&lso;创生之剑&rso;的主人。&rdo;
&ldo;你说她当初屠戮冷氏时也没见有半分手软,为何如今却宁可舍了性命也要护住你呢?&rdo;
凌飞尘的话再一次在重寒耳边炸响,幻境中无边无际的血色似乎又一次涌了出来,重寒眼里的惊疑和恐惧越来越浓,突然转身向着冷无心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他有一种感觉,如果他不追上去,有些事情,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他必须要知道真相!他和凌飞尘,都必须要知道真相!
☆、恨不得
阳光从云层中钻出来,撕开夜色照落下来。点滴细碎的光从窗中漏进来,透过床帐落在白衣的女子毫无血色的脸颊上,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在晨曦的微光中显得虚无而脆弱,随时都要消失一般。
似是被刺目的阳光所扰,冷疏源不安地皱着眉头,她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沉默地躺在床上,冷疏源茫然地望着床帐的顶子,好半天才找回神智。
原来是他来过了。她微微冷笑。
身体疼得很厉害,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血肉都在疯狂地叫嚣,白衣被肌肤下渗出的血染得斑驳,汗水濡湿的长发还未全干,湿答答的黏在脸上。她挣扎着站起来,随便取了一件白衣换上,去够地上的剑。
脱力之后的冷疏源异常虚弱,哪还能握住凛煜剑?剑当啷一声掉到地上,她靠着墙,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