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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从1945年11月19日离开沈阳,准备到锦州西部指挥打大仗起,主导林彪脑子里那个车轱辘的核心问题,就是这个了。

他认为东北不可能有和平。

因为和平是力量的平衡。

和黄克诚一样,林彪在这一时期的所有电报中,几乎都谈到了建立根据地问题。

和林彪一样,黄克诚也认为东北的和战前景只能是战争。不然,他们就用不着那样极力主张建立根据地了。

请看林一封电报:中央并东北局:江号电悉。国内和平是否完全可靠,如完全可靠则我们在东北部队目前应集中力量作最后一战,如不可靠则仍分散建立根据地,准备应付敌明年之进攻。盼复林1&iddot;5&iddot;9时显然,他对和平,对&ldo;最后一战&rdo;,是怀疑的和有保留的。

1月6日,中央在复电中说:国内和平有希望,保卫热河的战斗是带着决定性的。目前阶段中并可能是最后一战。

1月26日,中央在《对东北和战方针问题的指示》中,明确指出:我们完全不应该怀疑东北问题有和平解决与国民党实行和平合作的可能。

林彪不但仍然怀疑,而且致电中央,据理力争,说明战争的危险性。

当时在&ldo;东总&rdo;工作过的老人,都说林彪从未讲过&ldo;最后一战&rdo;,前方后方唱的是两个调子--当然不包括沙岭战斗那个前方。

老人还讲,秀水河子战斗前,林彪给1师和7旅营以上干部做一次报告,讲东北形势,讲建立根据地,讲&ldo;一点两面&rdo;、&ldo;三三制&rdo;。

林彪说:没有自卫战争的胜利,就不会有真正的和平。对这一点不保持警惕,就会陷入被动。

人民渴望和平,就像农民渴望土地,土地渴望种子,种子渴望阳光、春风和春雨。&ldo;和平民主新阶段&rdo;符合人民愿望,军人愿把&ldo;最后一战&rdo;喊破喉咙。直到今天,还有人在论证当时确有可能开始一个&ldo;和平民主新阶段&rdo;,论证得也不无道理。可历史已经证明了的,欲完全是另外一种情景。

对于&ldo;独霸东北&rdo;,对于&ldo;拒敌于国门之外&rdo;,对于计划中的锦州西部那场大仗能不能打,对于每个置身于前线的士兵,都不能算是难题。可当人们都在渴望和平,而和平的祥云也确在头上飘翔时,透过那瑰丽的云霞而能看到战争的乌云,这里需要什么?

有个时期,报纸和红头文件上写了那么多&ldo;天才&rdo;,好像把&ldo;天才&rdo;都预支出去了,今天就难得见到了。这两个字有些犯忌。如果把这两个字和&ldo;林彪&rdo;两个字联在一起,那就更叫人心惊肉跳了。

现在,林彪更需要的是勇气。

因为他面对的是毛泽东。

在中国近百年史上,没有谁像毛泽东和林彪那样,曾经那么亲密,又那么疏远,那么大起大落了。

据说,毛泽东第一次见到林彪,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28年4月,朱德、陈毅率队上井岗山与毛泽东会师。毛泽东下山迎接,和朱德、陈毅从大路上山,部队从小路走的。上得山来,见部队玻坐在路边休息,一个娃娃样的军人,站在那里给部队讲话:这个土匪,那个军阀,只要有枪,就有块天下。我们红军也有枪,红军也能坐天下。

毛泽东站住,听了一会儿,问:这个人是谁?

陈毅答:他叫林彪,是个营长。

毛泽东说:营长?营长是领兵打仗的嘛。

第二天,毛泽东找林彪谈话,让林彪给井岗山红军做报告,题目叫《红军能够坐天下》。

据说,长征过草地时,毛泽东身边的12个战士,从担架员、警卫员到挑夫,都是林彪在红1军团挑的。政治条件好,身强力壮。临走前,林彪请他吃顿饭,说:一定要保护好、照顾好毛主席,红军不能没有毛主席。

可在此之前,四渡赤水到会理后,林彪却要毛泽东下台。

遵义会议后,毛泽东指挥红军打了不少胜仗(也有败仗),也走了些冤枉路。林彪说走的尽是&ldo;弓背路&rdo;,应该走弓弦,走捷径。说毛泽东这样指挥不行,要把部队拖垮。在会理休整时,他和彭德怀打电话,让彭德怀站出来指挥,&ldo;我们服从你领导,你下命令,我们跟你走&rdo;。不成,又写信给中央三人小组,要朱毛下台。他让聂荣臻在信上签名,被拒绝。红1军团军团长林彪,就一个人签名送上去了。后来,毛泽东说:你懂什么?一个娃娃。

无疑,后一个故事与前两个是矛盾的。而后一个,白纸黑字,写在《聂荣臻回忆录》上。这就愈发使前两个故事真假难辨,甚至完全不可信。可有很多时候,生活也就是这么矛盾着,尖锐地对立着。

现在,当林彪在冰天雪地的黑土地上,不知踱来踱去了多少时间,脑子里那个车轱辘终于在下面一封电报上停下来时,不知他可否想过那句&ldo;你懂个什么?一个娃娃。&rdo;

毛主席:敌人和谈是个阴谋。蒋介石企图利用和谈,在关内停战,调集精锐到关外大打,先解决东北,再像磨盘那样南北夹击我们。恐怕还是得立足于打,立足于消灭敌人有生力量。这是我对和战的根本性意见,请主席头脑清醒考虑之。。。。。。

林彪手里拿支削好的红蓝铅笔,盘腿坐在炕梢,背靠在叠好的半人高的被垛上。有点西斜的阳光,透过屋檐下尺把长的冰溜子和老式窗格上的窗纸,照在那张微仰着的瘦削苍白的脸上。眼睛似睁不睁,声音不高不低,一字一句,就像背诵一篇早已熟记在心的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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