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允执触到了她的眸底,这一次,又与云州不同。云州那时,她所有的平和尽管以澈净示之,仍如水中的倒花,坦然却诡异。而此刻,她当真坦诚得不留余地:不是不爱了所以不恨了,是不爱了,恨却在延续。&ldo;是你们一定要拿救世主的面貌降临于我们眼前,是你们认为一道赦免的旨意便可使囚禁中的可怜人犯五体投地,你们大概不晓得,你们只须继续忘记我们的存在半年,从此便各自相忘于江湖,大家再无牵联。但,既然皇恩浩荡,我当然一一报偿。&rdo;兆惠帝扬眉:&ldo;朕自问你归来,对你从未亏薄。当年,你的二姐与朕割帛断义,朕也从未对你们姐妹动过杀机。朕杀薄呈衍,为君对臣的法纪,饶过你们,是法外开恩。&rdo;这话,她委实心有戚焉,却不得不另外追根究底:&ldo;我们归来,皇家当然待之不薄,若是为了虐待,何须放回天都?话说古今所有重犯的从属,凡是女子似乎多可免于一死,因为女儿家不足为虑,否则,太后派慎家人多年来追杀薄家长男,又是为了哪般?&rdo;今夜端的是个黄道吉日呢,从此,彼此皆省却了所有装腔作势的时光。胥允执沉声:&ldo;薄光,本王承认欠你许多,你此时退出,本王准你自由选择你的去处。&rdo;她莞尔:&ldo;王爷不是皇上,您做得了这个主么?&rdo;不失任何时机地撒播疑虑之种么?明亲王闭眸沉叹,道:&ldo;本王愿向皇兄辞官,放弃爵位,以承担今日过错。&rdo;&ldo;我当真有两分感动。&rdo;她轻叹,面向另一位,&ldo;皇上意下如何?&rdo;兆惠帝淡哂:&ldo;朕纵然答应,你此刻恐怕也难放心归去罢?你做了恁多,不过是为了浏儿。朕准你见上浏儿一面如何?&rdo;她稍吃一惊:&ldo;皇上也想和太后一般,拿浏儿要挟薄光?&rdo;&ldo;哈。&rdo;兆惠帝当成笑话,&ldo;朕的儿子,朕为何拿他来要挟他人?&rdo;她颔首认同,道:&ldo;那……便因为我爱浏甚于一切,皇上想让我眼看浏儿近在眼前,却无法触摸,从此还将天人永隔。你还会告诉我,你不杀他,却不会给他太多,他将永远走不进天都城的中心,做一个处在皇族边缘的皇族中人。你想我带着这份遗憾去走黄泉路。&rdo;兆惠帝喟然:&ldo;光儿对朕是如此的了解。从此世间少一知音,朕将寂寞如雪。&rdo;&ldo;是呀,但……&rdo;她秀眉微掀,&ldo;浏儿不会出现。&rdo;兆惠帝释笑:&ldo;是么?&rdo;他话音落,黑暗中的小太监掌声再起。……小太监又击一掌。……太监扬掌还欲合击,兆惠帝蹙眉:&ldo;够了。&rdo;他冷盯薄光,&ldo;是你做的?&rdo;她笑靥清柔:&ldo;绯冉、王运,我叮嘱过他们出宫,更认为他们不乏自保之道,是而掉以轻心,使皇上有机可趁。但我的浏儿是我所有的希望,怎可能在明知你醒来的情形下丝毫不加提防?他如今已随皇后隐避宫外,直待时机成熟,便可成为大燕史上最年轻的帝王。&rdo;这跳出掌握的一步,令兆惠帝略现怔忡,片刻后收回从容,望向自己的兄弟:&ldo;是这样么,允执?&rdo;后者垂首:&ldo;禀皇兄,八万大军将天都城围得水泄不通,皇后、皇子此时必在城中。明日臣弟率人全城搜寻,定然将皇后、皇子平安接回。&rdo;&ldo;对了,八万大军。&rdo;薄光瞥了瞥殿角沙漏,咕哝道,&ldo;时辰到了呢,难道老将军没有得手?倘若如此,我这边倒真有点棘手了呢。&rdo;鸾朵颦眉:&ldo;如果得手,他怎么向你禀报?隔着这么远,总有个快捷的法子罢?&rdo;她嫣然一笑:&ldo;我给了老将军一只江湖用的烟花,夜空内可以照耀到百里之外,本是良叔制给我玩耍的。&rdo;没有任何温度的视线扫过皇家兄弟,&ldo;今夜这般好风景,当然邀良叔共赏。&rdo;薄良果然成了最后一根稻糙么?胥允执已知今日彼此再无任何退路,陷入无声沉默。一直作为一个局外人般看了多时的白果,嗤道:&ldo;老将军是哪一个?你认为他有对付八万大军的神通?&rdo;&ldo;这位老将军真真了得,一人一刀,有万夫不当之勇,杀入万军营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rdo;她忍俊不禁,&ldo;不过是戏文上才有的套话。&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