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波光粼粼的水波晃荡,远方的天际泛起了淡淡的白,海平线上的太阳升起,云层之上,来自浮光惊穿了人间的歑隙,黎明独有的朝霞包裹着她。
她站在那里,站在海面上,与托着她离开深渊的白蛇一起,看见了黎明的太阳。
但是下一秒,突然从她身上燃起的火焰吞噬了她。
那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她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当升起的日光越过辽阔的海面漫来,像慢镜头一般,一点一点地掠过了她的指尖、发尾、肩膀、眼睛乃至全身时,她已经像一棵被点燃的枯草,在第一缕火苗从指尖蹿起时,就熊熊地燃烧起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惊飞海面上的白鸟。
顷刻间,张牙舞爪的火焰像蛇一样,翻出如浪花般泛白的燎舌,大肆灼烧着她的身躯。
与此同时,自她身上升腾起的浓烟滚滚,像夏季里翻涌的阴云,呛喉的窒息感攥紧了她的呼吸,绚丽的火花爬上她稠丽的黑发。
痛,灼痛,刺痛!
深入骨髓的痛!
像无数根针一样密密麻麻扎在了身上,又像一锅热油倒在了身上……
她近乎目眦尽裂,在张扬的烈焰里尖叫着撕扯自己的脸,满目的艳色燎原般的,在她的身躯上舔蚀。
不灭的烈焰化作了铐住她的绞链,嘴边咬着些许鬓发,蒸腾的热气烘干了眼泪,她疯狂地挣扎,打滚,用双手抱紧自己痛得蜷缩起来的身体,在黎明的太阳下仰起头凄厉地尖叫着。
身体里的骨头好像化作了滚烫的烙铁炙铐着她的五脏六腑,大脑像沸腾的水在咕噜咕噜地冒泡,然后从眼睛、鼻子、耳朵、嘴中涌出了滚滚热血来。
来自此身的痛苦让她的心中好像因此也有了一把火在熊熊燃烧着,它们穿透了血管,蒸干了她的血液,灼溃了她的肌肉和神经,汹涌的痛苦和悲哀淹没了她的理智。
很快,她就从白蛇的头颅上跌了下去。
像一团即将燃尽的灰烬,像一只被太阳炙烤的飞鸟,她裹携着灼热的烈焰,再次穿过了那道巨大的裂缝,重新摔回了黑不见底的深渊之下。
耳边的海浪声早已消失,只剩下火焰迸溅的嗡鸣,她想叫喊,可是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眼睛能感觉到酸涩,甚至是灼烧般的疼痛,可是却再也没有一滴眼泪。
她被那些熟悉又腥臭的潮水浸没,感受到了无边无际的疼痛。
恍惚间,死亡的镰刀好像再次架在了她身上。
但是,渐渐的,那样的声音也小了。
然后消失不见。
深渊中的火焰明明晃晃,最后熄灭在了一望无际的黑暗中。
世界重新回归原始的寂静与黑暗。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一场残酷的火刑过后,她痛苦得失去知觉的瞳孔上翻,其空白而麻木的脸在某一刻抬起,她恍惚地望向了头顶上的裂缝。
“为什么我会遭受这样的痛苦?”
她如此呢喃。
与此同时,出现在她眼帘中的,不再是那道叫人趋之若鹜的光亮,而是一抹雪白的人影。
回答她的,也是对方这样轻柔的言语:“因为你的太阳女神已经摒弃你了。”
慵懒的、轻飘飘的。
像雾和无根的花一般。
在静谧的深渊中那么清晰。
声音的主人虚浮在黑暗的半空,来自深渊之上的天光被再次遮蔽,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繁复矜贵的衣袂和银白的发梢。
属于年轻男性的外形高挑而修长,缭乱荡漾的袖摆好似能兜尽一整个春日的落花。
远远的,她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却能感受到他漫不经心的视线虚虚地落在她身上。
就像她过去多少个酣眠的梦境中感受到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