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姐儿胆子本来就小,又是庶出的,怎么敢反驳赵玉婵的话,小手紧紧拽着绳儿认错。长宁看茵姐儿一副鹌鹑的可怜样,她家庶女是乖巧,但就是太乖巧了。“玉婵,茵姐儿是你妹妹,比你小七岁,你同个孩子计较什么。”玉婵不甘地说:“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才是亲的,她不过是母亲的陪嫁丫头所生,凭什么跟我论姐妹?”赵长宁直叹气,让茵姐儿自己出去玩。把赵玉婵叫到面前来:“家里妹妹由得你欺负。等你出嫁了呢?姑子婆婆怎么对你你可知道?咱们家里最好的就是姨娘们和气,庶出的姐儿也和善,你莫跟她们置气。她们比你地位低,只能由你说。以后地位比你更高的来欺压你呢?你该怎么办?”跟她相比,玉婵可算是蜜罐里长大的。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赵玉婵站在她面前,被她训斥得眼泪汪汪,竟然莫名其妙地委屈起来,“但你同她亲,却不同我亲。上次对牌的事,我都知道错了的。我每天都在为你给菩萨念经,希望你考得好。茵姐儿再好也不会给你念经的……”当然了,这是因为家里的庶女都不识字。她说话语无伦次,有些狼狈。赵长宁知道兄妹没有隔夜的仇,再怎么她也要原谅玉婵,若她当真有这份心,也不算不懂事了。就问她:“你念的是什么经?”“金刚经。”赵玉婵垂着头,哽咽地背了一段,“善付嘱诸菩萨。汝今谛听。当为汝说。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唯然。世尊。愿乐欲闻……”原来是真的背了的。赵长宁轻轻一拍她肩侧:“罢了!你也莫委屈。就是因茵姐儿可怜,我才多疼她一些。只要你明事理,不要为难庶出的姐儿们,哥哥也不会再怪你的。”赵玉婵就扑在她怀里,粘着她哭了好久,好不容易才被贴身伺候她的嬷嬷劝得不哭了。窦氏知道她们兄妹和好,可松了大口气的。虽然她对家里的庶女们也不错,但跟外人再亲,也没有同自家的亲姐妹亲好。赵长宁会试中榜后,好处自然是自家姐妹的多。这夜是殿试前夜,赵长宁又被祖父叫过去,让她默了文章给古先生看。古先生看了也说不准好还是不好:“老夫这不敢讲,翰林院阅卷有自己的条条框框,长宁这卷难说能不能进前十。”皇上一般只看前十的文章,后面的就不重要了,不进前十,就进不了一甲了。长宁其实她觉得自己会试得了。就算题再偏,能写出新意的人估计也不会少。不过古先生也劝长宁放宽心:“能不能进前十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掉不进同进士去。以后馆选进了翰林院,可是前途无量的。”赵长宁拱手谢过古先生。古先生说得委婉,但她大概听出进一甲是不太可能的。都到了殿试这一关了,其实她的得失心不重。不过是想着一甲三人骑马游街的风光罢了,这可是天下读书人最荣耀的时候,人生极喜,她还没有体验过呢。何况她会试考了,果真是如此。后面那段写得的确非常好。朱明熙会试的时候他点了赵长宁为可要颂扬千古的,若出个不能服众的,怕天下的举子有怨言。”到时候,上从翰林院礼部下到各地府州县学,都要轮番被骂一遍。皇上听了就笑笑:“服众?我倒觉得他未必不可。这后半截堪称精髓,比那些老生常谈的治水论强得多。难道你们还有哪个不服这文的?”皇上一扫八位大臣,自然没有人敢说不服。皇上又道,“此人乡试还是北直隶的末尾,会试却得了也喜欢,一篇《刑赏忠厚之至论》朕反复读来已经七八次了。你乃他之后,甚好!”可以看得出,皇上的确还挺喜欢他的。别的人也问了,身份没有文章的只问几句,唯有跟先祖是文豪那位聊得久一些。问过五六个人之后,皇上才来问赵长宁:“……朕听闻,你乡试的时候不过末尾,我看你的文章,文采虽只是一般。但治国方略,甚至邢狱律法,你都了如指掌。”赵长宁自然要谦虚一下:“承蒙陛下夸奖,学生读圣贤书与太祖皇帝有感,了如指掌不敢当。”其实皇帝这个评价已经非常高了,对于皇上来说,他并不需要一个文采激昂的人天天给他写奏折夸他人帅治国好。他需要有真才实干的人帮他办事情。皇上又笑:“你年不过十八,的确还须得磨砺。”又细看几人,发现赵长宁竟然还是长得最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