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诊疗室一直都会用熏香,是为了每一个病人,不单单是因为你,”白深在他身旁坐下,“那些熏香有舒缓情绪的作用,辅助治疗的。”白深转头看了看他,才继续说下去:“我接触的病人,基本都有一些……心理问题。甚至有的病人在会诊的半年里一句话都不说,每次疗程我跟她都是干坐着。”路浔没说话,白深接着说:“我在家里见病人的时候,也会用一些熏香,所以见你的时候也用了。”两个人都沉默着良久没说话,路浔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突然抬头伸手一把拽住了白深的衣领,拽得指尖都有些发白,他双眼发红地盯着白深,样子急躁又狠戾,声音里有强烈压制着的轻微颤抖:“我要是一直好不了怎么办?我一辈子都是这样……你怎么办?”“路浔,路浔,”白深扯下他拽着自己衣领的手,加大力道攥在掌心里,“冷静,不要急。”等到路浔静下来一些,白深把他拉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别怕,我在,不要害怕。”路浔鼻子一酸,眼睛埋在他的颈窝的位置。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会有害怕的情绪,别人,甚至包括他妈妈,可能都以为他什么都不怕,大难将至也孤注一掷或者干脆破罐破摔。只有白深一个人能够清楚地察觉到,他很害怕,非常不安。白深依旧轻轻拍着他,在他耳畔轻声说:“路浔,你记住,不管你是什么样子,只要你还是你,我就会一直喜欢你。”路浔没动静,良久,脑袋才在他颈窝蹭了蹭,突然闷声闷气地说:“鼻涕。”白深叹了口气:“没关系,以后我也蹭你身上。”路浔离开他的肩膀,低头吸了吸鼻子,突然笑起来,一巴掌甩在他肩膀上:“傻逼。”他们吃完饭之后,三人一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不知道小白金能不能看懂家庭伦理婆媳争吵大剧,反正路浔是看睡着了。路浔迷迷糊糊地洗完澡回到新布置的房间的时候,白深已经在床的一边睡着了,手里攥着的手机屏幕还亮着。路浔轻轻关上门趴到床上,从白深手里把手机抽出来,拿着看了看屏幕,上面是关于精神障碍的一本书,已经阅读到了。啧啧,原来白老师也有看书看睡着的时候。他伸手关了灯,掀开被子躺好。外面静谧无声,冬天连蝉声聒噪也听不见,他失眠的时候还觉得挺无聊。不过昨晚白深睡在旁边,他倒睡得还不错。今晚躺着,这么一会儿也已经有睡意了。好不容易睡着,路浔突然在半夜被饿醒了。他悄悄起来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吃,冰箱里东西倒是满满当当,不过全是些没加工的新鲜食材。他在要不要生吃生菜这件事中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了,回到房间里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只有靠睡着成死猪来解决饿。路浔往那边挪了挪,挨着白深,搂住他的腰,脑袋埋在他后颈的地方,闭上了眼睛。结果这样也没能睡着,反倒是饿得肚子咕咕叫。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脑袋支起来一点儿,在白深耳畔叫了他两声。白老师不负众望地连有一丁点儿动静的面子都不给。路浔抱着他,轻轻摇了摇。白深这回哼哼了两声,翻了个身面向他,和他鼻尖对着鼻尖。路浔这下又摇了摇他,摇了得有好几分钟白老师才有反应。白深艰难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他,声音又低哑又慵懒地问:“怎么?”路浔撑着手肘起来了一点,简短地回答:“饿。”白深随口应了一声,翻身平躺着,又闭上了眼睛。路浔叹了口气,准备挨饿到天明。过了一会儿,白深突然动了动,用尽吃奶的决心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揉了揉头发,回头看着路浔:“吃碗面,好不好?”听听!天籁之音!白深掀开被子,拿起旁边椅背上的大衣套在身上,趿着拖鞋准备去厨房。“等下,”路浔起来一把扯住他,“馄饨。”白深回头看着他:“肉馅儿的。”路浔仰头看着他,点了点头,在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昏暗的光线中显得十分温顺。“嗯,”他说,“我知道。”白深摸了摸他的脑袋,起身去厨房做饭了。路浔跟着他走过去,坐在饭桌前望着厨房里他的背影。等到白深煮完端出来,路浔已经趴在桌上,面朝厨房门口的方向睡着了。他只好端着一碗馄饨坐在路浔旁边,自顾自吃了两个。路浔动了动,闻着香味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白深把碗往他面前一推:“吃吧。”路浔从他手里接过勺子,埋头闷声不吭地吃起来。白深还是第一次见到……边吃边睡的人。路浔基本全程都在打瞌睡,最后捏着勺子枕着手臂睡着了。白深把勺子抽出来,端起碗喝掉了最后一口汤,然后端着碗走进了厨房洗。洗完出来的时候,路浔迷迷瞪瞪地抬起头朝他看过来:“小乳猪,走去睡。”“嗯?”白深没听清,“什么珠?”“……没什么,”路浔叹了口气,“走去睡,小白金都被吵醒了。”白深应了一声走进卧室,倒头就睡。路浔躺在他身后,无奈地在昏暗之中盯着他的后脑勺。人家电视剧里不都是睡前要叽叽喳喳卿卿我我腻腻歪歪说点儿情话再睡吗,为什么他现在眼前只有一个后脑勺,脑海里只有四个大字——aabb!一觉睡到大天亮,白深睁开眼睛,旁边已经没人了,整个房间非常亮堂。白深从床上坐起来,抓了抓头发去洗漱。洗完刚走进院儿里,院门就打开了,路浔牵着小白金,和路妈妈一起有说有笑地走进来。“白深,起来啦?”路妈妈看着他说,走进了厨房,“我去给你们做早饭。”路浔牵着小白金坐在石凳上,在原地逗狗玩。“你们去遛狗了?”白深问。“嗯,”路浔回答,抬眼看了看他,“只有你不遛狗。”白深没回答,挨着他坐下来,看见他手里拿着的一个信封:“手里是什么?”“不知道,”路浔收回了逗狗的另一只手,拆开了信封,一边说着,“刚刚进门保安大叔给的,说有个男的今天大早上送过来的。”拆开信封之后,里面是一张红色带花纹的卡片,做得非常精致。路浔把卡片翻来翻去地看了看,递给了白深。白深也翻来翻去地看了看,打开了。“……请柬,”白深偏头看着他,“简东的。”“为什么请?”路浔伸手摸着小白金的脑袋,“钱多花不出去啊?”白深笑了两声,把请柬递到他眼前:“结婚。”路浔看了一眼,偏过脑袋接着逗狗了。“下周,”白深说,“去吧?”“我无所谓,”路浔说,“你要是想去我就陪你去。”这话说的,就像简东是白深前男友似的。“那去吧,”白深说,“简东人挺好的,过去的就算了,好不好?”“你看谁人都挺好的,”路浔啧了一声,“反正我对他也没什么了,好几年了都,谈不上有多烦。”“你连我都可以原谅,他这罪证和我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白深扬了扬手里的请柬说。路浔笑了,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你们还是不一样的。”“你该不会想说,当时太年轻不懂,其实根本没爱过他吧?”白深看着他啧啧两声,“真会讨人欢心。”“……是真的。”路浔笑起来,不知道怎么解释,其中微妙的差别,说来话长了。白深没理他,又看了看请柬,突然想起:“不行,我那天要去参加那个自闭症儿童的项目。”“那不去了。”路浔说。“要不……你自己去?”白深看着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