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进入了闭关阶段,不久之后会有个翻译项目,他必须把重要的内容先熟悉一下。路浔拿的是白深给的借阅卡,借书的时候,还看见了以前的借阅信息。他特别好奇,白深平常会看什么书呢?会不会是花卉小狗之类的精致生活指南?“《顾城诗集》?”路浔把页面往上翻,一眼扫过去,“《木心诗选》……”竟然喜欢读诗啊。上次去他家看见他的枕边书是什么了吗?无果,想不起来。那天他喝得都说胡话了,怎么可能还注意这个。上次白深睡着之后说梦话了吗?这个想得起来,可能当时因为半坐半躺着不舒服睡着的时候哼哼了两声,跟小母猪拱食似的。他继续往上看,历史借阅记录里除了诗集就是些小说,是挺文艺的,不过不矫情,一看就是思想进步的知识分子。这些东西他都难得看下去,一直觉得没什么实际价值。他小时候听睡前故事是真的会听睡着的。他关了网页,拿好自己借的书返回白深家里。白深把借阅卡给他的时候,很明确地表示可以还书的时候再顺便来还卡。但路浔就想现在还。他走到白深家的单元楼大门口,先看见瑞瑞跑了出来,然后就是跟在后面正低声聊天的白深和楚楚。他们似乎很亲密,走在一起非常搭配,感觉……像天造地设的一对似的。瑞瑞看见他立即跑过来:“哥哥,我要走了哟!”“来抱,”路浔张来双臂,“去哪儿呀?”瑞瑞扑进他怀里:“回家了哦。”“哦,”路浔说,“那你会想哥哥吗?”“可能会,”瑞瑞仔细思考了一下,“你呢?”“哥哥会想瑞瑞哦。”路浔说。白深看见路浔,有点意外:“怎么又来了?”路浔啧了一声,这语气是不欢迎还是怎么着,占你家地皮了吗?白深对楚楚介绍:“我朋友,路浔。”“你好。”路浔温和地笑了笑。白深有点看呆了,因为从没看见过他这么柔和内敛地笑过,原来遇见女生的时候,路浔竟然是这样的。“你好,我是瑞瑞的妈妈。”楚楚也笑了笑。瑞瑞还挂在路浔的身上,回头来看了一眼,在路浔耳边小声说:“就是妈妈告诉我好朋友可以有小宝宝哦。”看着挺知性的女生,怎么会说这样的鬼话。“我送他们到机场,你赶紧回去吧。”白深把瑞瑞从路浔怀里扯出来。楚楚带着孩子坐进了车里。“你能开车吗?这颓样儿。”路浔抬手摸了下他的额头。白深靠边躲了躲:“我什么样不能开了?”“我帮你开吧。”路浔说。“我可求求您放我一条生路,看在车上还有条年轻的小生命,”白深打趣道,一边往停车的方向走,“没事赶紧回去啊。”“有事儿!”路浔说。“有什么事儿?”白深立即问。当然没什么事儿了。“反正就有。”路浔说,脸都有点憋红了,跟小孩儿要干仗似的。“那你等我回来的,”白深把家里的钥匙给他,“我倒要看看多大事。”路浔只是怕他发着烧开车犯迷糊,不安全。既然他执意要自己送,可能一路上人家有什么话要说,路浔也就不好再强人所难了。“那还是算了。”路浔说。“不行,你给老子等,”白深把钥匙一把塞进他手里,“不想个什么大事回来我不揍你丫的。”???遭了,白深可能真的病了,还不轻。“听到没。”白深说。“没听到!”路浔赌气似的拿着钥匙往楼上走了。白深把娘儿俩送到机场,趁楚楚不在的两分钟里,瑞瑞悄悄说:“爸爸,我允许你和路浔哥哥有小宝宝了。”“看见这是什么了吗?”白深举起了拳头,“父爱。”“爸爸,哥哥说他会很爱我的,像爸爸一样。”瑞瑞冒着被揍的风险大义凛然地说。“这个可以。”白深说。“你随时帮我提醒着他点儿。”瑞瑞说。“知道了。”白深揉了揉瑞瑞的脑袋,只要不说小宝宝的话题,一切好商量。白深回到家的时候估计过了两三个小时了,尽管他已经开得很快。路浔说得对,发着高烧开车确实有点晕乎乎的。机场离路浔家挺近的,早没想到该把他顺道送回去的。他按了门铃,随即听到了小白金汪汪的两声叫唤。他又按了一次,还是没人开,小白金仍旧汪汪叫。“我不是教过你咋开门吗,”白深笑了,“就用你壮硕的脚压住把手往底下猛踩。”他的确是教过小白金开门这件事情,以防止他没带钥匙什么的。小白金尝试了几次,把门打开了。“不愧是我的得意门生。”白深用力摸了摸狗头,抱着亲了一口。“路浔?”他叫了一声,一直没来开门,肯定是离开了。走了也不知道把钥匙藏在门前垫底下什么的吗,刚刚他还掀开找了一下,弄得一手灰。已经傍晚了,就他一个人在家,白深于是反锁了门,倒了一杯水喝着。小白金汪汪叫了两声。“咋,想出去浪啊?”白深笑着踢了他一脚。“上次你路浔哥哥带你调戏小母狗没过瘾呢?”白深蹲下来搓了搓狗毛。小白金依然叫着,往房间里面走,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他。懂了,金毛犬智商很高,这样做是有什么东西要给他看,白深还记得上一次小白金这么干是下雨天他把阳台晾着的被单咬下来邀功的时候。他被小白金带着走进了书房,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地上的路浔。乍一看还以为是摔倒了,他正想走过去,才看清他手里拿着一叠a4纸。白深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那叠纸是路浔的资料,不是肖枭给的病人资料,是李恪给的那些敏感而又戳心的关于他过去的信息。“……路浔。”白深哑着嗓子叫了一声。路浔冲过来一拳打在他身上,力量太大,白深没有任何防备,直接倒在了地上。小白金大声汪汪叫了起来,迅速护在了白深前面。路浔把小白金赶到门外,小白金有些害怕,大声叫着,怕白深被伤到咬了路浔一口,鲜血直接渗出来。他关上了书房门,迅速压住了正要起身的白深,白深被他一撞,脑袋重重地磕在地板上。白深心想还好是木地板,要是地砖恐怕要成智障。“路浔,你冷静一点!”白深喊了一句。“老子没想到什么大事,在这儿等着你回来揍我。”路浔的帽子被掀开,白深这才看见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冰冷狠戾,连眼眶都是红的。路浔用力朝他胸口挥了一拳,这一下疼得白深都闭了闭眼睛。他不能还手,因为他实在没什么理由打他。在一个你刚建立信任不久的朋友家里发现他在查你的资料,你的私密的过去他都想知道,你会是什么感受?就是路浔现在这样,想打人的感受,所以白深只能忍着。虽然他觉得自己够委屈的,他从没想过要害他。“为什么是你?”路浔用力扯着他的衣襟,一遍遍问道,“为什么是你?”当年简东坦白偷了他情报的时候,他也是这么问的。简东没有告诉他偷了什么情报,在和谁做交易,有什么样的利益,这些他都不想知道了。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是你”,世界上可以有很多人对他图谋不轨,可以有很多人背叛他、陷害他,可为什么要是仅有的几个他相信的人?路浔就紧紧压在他身上制住他,白深看见他发红的眼睛里有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掉在白深的脸上。但路浔好像还是一副冰冷的模样,好像那眼泪是从别人眼里流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