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宜满腹狐疑,试探着问道,“诶,枉费我在这儿劝了半日,那阿娘哭什么?”
到底是在女儿跟前,惠妃有几分不好意思,扭捏了半日,方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他可从没?当着人叫我这般没?脸。站了一屋子?人,他好意思甩袖子?就走。”
原来阿娘这些年是如此这般被阿耶捧在掌心宠爱的,莫说听两句重话,竟连甩手走开都不曾有过。咸宜想到自?己在杨洄面前受的冷遇,心底一丝丝发冷,嘴上只哄着惠妃高?兴,翻着眼皮子?。
“这才叫宠妃呢!多威风。”
“你阿耶没?有雨露均沾的时候,他是个霸王脾气,喜欢谁就只有谁,可是一阵儿一阵儿的,也没?个长性儿。”
咸宜拿手指划在脸上嗤笑?,“谁说没?有长性儿,阿娘得宠足足二十几年了。”
惠妃脸上涨得通红,尤自?强辩。
“从前赵丽妃刚入宫,他也是宠爱得很。再从前你杨氏表姨在时,也曾爱重过一两年。你阿耶的性子?,人家?说是风流,我却觉得他与那些牛嚼牡丹,贪多嚼不烂的人不同。”
惠妃声音一荡,想起那一年骊山深处两人向天起誓的情景,竟是说不出的旖旎风流。
“他回回都是真心的。”
咸宜笑?起来,“这么说来,阿耶却是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情种?天子?了。我瞧他对?阿娘呀,除非是阿娘死了,没?个了局。”
惠妃唾道,“死呀活的没?个忌讳,我死了,我看你靠谁去?”
两人轰然大笑?。
听得动静,碧桃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抿嘴凑趣儿道,“公主出嫁前便是娘娘的贴心小棉袄,可惜嫁的早了,不然娘娘能少生好些气呢。”
“我虽然去了,还有太华,你也当时时拘着她?来飞仙殿陪伴阿娘。”
碧桃摇头道,“太华公主的性子?与您却是两样。”
她?嘴里说着,拍手叫人进来服侍。
牛贵儿随着众人进来,低眉顺目站在一侧不言语。咸宜笑?盈盈的目光如蜻蜓点水般从他身上跳一跳便掠了过去。
因惠妃才哭过,便有三四个小宫女捧了沐盆、巾帕、靶镜等?物走来。那捧盆的宫女走到跟前,双膝跪下,高?举沐盆。另两个在旁边屈膝捧着巾帕、靶镜。
碧桃上前替惠妃挽起衣袖,卸去手上镯子?、戒指,接过一条大毛巾,将她?面前衣襟掩了。惠妃方才伸手在面盆中舀水匀脸。
咸宜站在旁边,见?那金沐盆用极薄的金片锤击成两层莲瓣形状,莲瓣中刻着鸳鸯纹,周边饰以花草,精美至极,顺着日光看过去,有种?目眩神迷的美感?。
牛贵儿察言观色,低声笑?道,“公主好像喜欢这个金盆的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