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对人就像野兽对猎人那样充满戒备,当然除了沧祁外,他的笑容很绚烂,让我感到温暖的同时,也觉得刺眼,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如此笑过,我也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笑容,我的眼是冷的,我的心是冷的,就连我的声音也是冰冷的。沧祁说我的人过于阴冷无情,走到我的身边都会觉得凉飕飕的,但如果他在深宫像我这样生活了十几年,我可以肯定他的心比我更为阴冷。我父皇因为到处留情,加上三宫六院,妃子众多,所以子嗣也很多,但奇怪的是他的那些儿子总是在不同的阶段离奇死去,不是摔死,就是病死,要不是主不被淹死,甚至有一些死得莫名奇妙,连御医查不出原因,胎死腹中的就更多了,所以最终活下来的皇子并不多。我能活下来,我至今都觉得是一个奇迹。自我记事起,我身边就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五岁那年,我一个人在园子玩,这时走来一个陌生的宫女,她的脸上带着笑容,是那样的甜美,在这个宫中除了我娘会对我笑外,其他人都对我冷冰冰的,她给了我一个红艳艳的果子,叫我马上吃了它。看着颜色那么好的果子,我猛地吞口水,但不我舍得吃,娘一定也没有吃过那么好看的果子。“姐姐,我呆会就吃。”“皇子,很好吃的,现在不吃就不香了。”她不停地催促我吃了,甚至还想用手将果子塞进我的嘴里。“好,那我就吃。”我狡猾地笑笑,然后转过身佯装果子放进嘴里,但荙我是放进了衣袖里,她看到我吃,匆匆离去,但我跑得比她更快,呆会就不香了,我要赶紧拿给娘。但跑到娘的宫苑的时候,我不小心摔倒了,袖子里的果子滚了出去,我正想爬起来捡起来,娘最喜欢的小狗一支箭一样冲过去,咬了起来,我哇哇大哭,那可是我给娘的。我追逐小狗,我要将果子从它嘴里挖出来,小狗汪汪叫,我追地满头大汗,有好几次,我就要追上它的时候,它就从我手里溜走,让我极为生气。但渐渐地,它的速度降了下来,我一把将它捉住,但果子已经无影无踪了,我狠狠打了它一巴掌,但它突然在我怀中不停地抽搐翻滚,眼里流露出痛苦的光芒,还痛苦地叫着,那痛苦的声音我至今还刻,是那样的可怜。我慌忙地跑出去找娘,但还没有找到,小狗的身体就变硬了,变冷,它的眼睛不会转动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全身都冷冷的。不一会小狗的身子变得一块紫一块黑,怎么会这样?是因为我追它吗?是因为我打它吗?从此我知道了什么是死亡,死亡就是熬夜你怎么叫它,怎么喊它,它都不会再动,也不会再叫,死亡就是身体变得冰冷僵硬,然后被埋在潮湿而冰冷的泥土里。娘回来,我说了很久很久,声音抖得厉害,娘听到,跌坐在地上,脸变得煞白煞白的。但娘非但没有安慰我,还脱了我的裤子,将我的屁股打得又红又肿,打完还牵过我的小手接着打,娘她真的好狠心,她打得很用力,我感到火辣辣的痛,我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娘不是跟你说,别人给你的东西不能吃吗?为什么你不听娘的话?为什么要那么嘴馋?”娘一边说一边打,越打越用力。“娘,涵儿只是想拿回给娘吃,但撞到门,掉了。”我满是泪痕的脸朝着娘,我哀求地看着娘,因为娘打得很疼,娘停了手,哭了,她将我紧紧搂入怀中,冰凉的泪水沿着我的脖子滑落在我身上,我的身子湿了。“是娘不好,是娘不好。”娘哭得让我难过,我用小手去帮娘擦泪,那晚娘搂了我很久很久,似乎害怕我突然不见,我闪着泪花在娘的怀里熟睡。经过这一次,以后任何人送来的食物我都不吃,就算接了,转身就扔了,我觉得我吃了就会像小狗一样死去的。娘说的话我都听着,虽然我不是很明白,我天资聪颖,能过目不忘,父皇有时会过来考我们的学业,父皇问的问题我都答,并且答得比任何人都要好,但娘却要我装作什么都不会。我每次都傻乎乎地看着父皇,我看到他眼里的失望及嫌恶,这样几次,他就再也没有问我学业,我的心很难过,我也想听到他的赞许,我也想他朝着我笑,甚至用手抚摸一下我的头,夸我真聪明,但为什么娘要我扮得如此愚钝?她不知道这样父皇会不喜欢我吗?后来娘跟父皇说我得了一种传染病,为不了传染给宫中的皇子,请求出宫,父皇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并且还命我连夜出宫,我走的时候,父皇也没有看我一眼。出到宫外有很多人教我武功,他们跟我说不能宣扬,否则我与他们都得杀头,所以我从来闭口不提。在宫我我认识了沧祁,虽然他经常捉弄我,但与他在一起,我觉得很舒服,他递给我的东西我不怕有毒,他给我烧的鱼很香,在他面前,我可以笑得很大声,我可以跑得很快,甚至我可以狠狠地与他打一场架,打得精疲力尽,打得全身是伤,但却畅快。回到宫中娘总要我喝药,每天喝着又苦又黑的药汁我都想吐,时间长了,我身上带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娘还要我偶尔装着咳几次,就是走路都不能太快,还要偶尔佯装跌倒的样子。其实我跑得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快,为什么娘一定要我这样?他们每次见我都会捂住鼻子,大专说我臭,说我就快要病死了,我听了很害怕,哭着跑回去找娘,娘抱着我哭,说我不会死,因为我要陪着她,要不她会很孤独。“娘,我还是害怕,我不想像小狗那样被埋在冰冷的土堆里,没有人陪伴。”我哭着对娘说。“不会的,我的涵儿不会的。”娘紧紧地搂住我,生怕我离开她,但死亡的恐惧依然笼罩着我,我害怕坐在黑暗的角落里,我总想坟墓下面是不是也是这样的黑暗?想到这点我吓得瑟瑟发抖,我有很多次从梦中惊醒,梦中我总是处在一个黑暗的地方,到处是墙壁,将我重重困住,我怎么都找不到一扇门出去,我怎么喊都没有人来,我是那样的恐惧与彷徨,我吓得哭了。哭醒的时候,娘都将我紧紧抱住,告诉我不要怕,有娘在,但我无法不害怕,那种无助感是那样刻骨透心。因为我在宫中不得宠,那些与我年纪相仿的皇子都会欺负我,我经常被打得脸青嘴肿,嘴角流血,甚至一瘸一歪地回去,娘轻轻地帮我擦药。“涵儿,疼吗?”“一点都不疼。”为了不让娘心疼,我故意装作一点都不疼,忍着不吭一声,娘轻轻地将我搂在怀中,依然是冰凉的泪,我的童年看见娘太多的泪。只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与他们打了起来,虽然我没有打伤他们,但他们从此也知道我并不是那么好欺负。娘知道后,将我扔出了门外,无论我怎么拍门,无论我怎么哭,怎么喊,娘都是不肯开门。天慢慢黑了,四周慢慢安静了,娘房中的灯也熄了,连唯一的光芒都没了,我感觉我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我害怕这么静,我害怕那么黑,我凄厉地哭,哭得声音哑了,拍得手都肿,那扇门依然紧闭着,我感觉我被娘遗弃了。我蜷缩着身子,整个人颤抖着,夜里风很多,我觉得很冷。“娘涵儿觉得冷,娘你能不能开门?”我沙哑着声音喊,但里面依然没有声音,我靠在门口,默默地流泪,已经喊不出声,但这种恐惧一直留在我的记忆中,即使我长到很大,我依然没有忘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娘坐在我的床沿,我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娘,涵儿再也不敢了,我不也再打架了,就算被他们打得全身都肿了,涵儿也不也回手。”娘紧紧搂住我,手脚冰凉,而我全身滚烫,发着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