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检测的结果出来,上面附着了很多人的指纹,但并没有检测到游家平。
她把结果报告结果拍照发送给邱漓江,他只回复了一句话。
“他能藏那么多年,不会忘记擦掉一个小小的指纹。”
头七结束在即,隔天她和林川就要准备出发回京准备下期的录制。游枝本来打定主意要立即退出,但秦谬在期间发来了安慰的短信,“顺带”提醒她下期就是日本的录制,录制完她就可以退出,不仅不用支付违约金,还能拿到录制的费用和奖金。
游枝想到那天抱着骨灰跟落汤鸡似的自己,她现在真的是无枝可依,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出发那天游枝和林川约好在码头碰面。结果船还有十分钟出发,游枝迟迟没有出现。就在林川纠结要不要改签下一班时,她总算拖着行李箱姗姗来迟,顶着鸡窝头,挂着熊猫眼。
“对不起,差点睡过头了。”
林川审视了她一眼:“你这不像是睡死沉的样子啊……”
两人边登上了船,游枝打了个哈欠:“有点失眠,早上才睡着。”
“你睡不着可以打电话给我啊。”
“干嘛?”
“我给你唱摇篮曲。”
“你还真把我当小朋友啊?”游枝哭笑不得。
“你本来就是!”
“别闹了……”
手机短信的提示响起来,游枝以为又是秦谬的“爱心问候”,顺手打开一看,短信内容却令人费解。
[林川哥哥,生日那天你生我气了吗?]
[下次去上京找你玩可以吗?]
游枝心里一咯噔,看着这个没有储存过的号码和短信内容,立刻将之与邱南溪对号入座。可是邱南溪怎么会给自己发这种短信?这不是发给林川的吗?
她立刻质问林川,他心虚地举起手:“这件事情怪我。”
“你把我的号码给她?”游枝不可置信地发问。
“我是逼不得已的!”林川犹豫了半晌,支支吾吾:“……生日会那天,吃饭前我被她单独叫到阳台,那小丫头突然就……就……”
他一脸晚节不保地痛诉:“跟我告白了。这太吓人了,她才十七岁啊!还是邱漓江的妹妹!她找我要电话号码,我想了想要是真给了我的,别说邱漓江先炸了我,我自己都觉得这样很禽兽!”
“那就可以给我的了?”游枝阴恻恻地斜睨林川。
林川小声解释:“当面拒绝她还是生日当天不太好……而且当时我还想着或许也是一个改善你们俩关系的契机,哪里想到后来饭桌上她会是那个态度。不然我肯定不会给。”
“你说现在怎么办?”
“我打给她解释清楚吧……”
林川掏出手机,游枝迟疑了一下,把他即将要拨出去的电话掐灭了。
“算了,先装死吧,或许她感到无趣就不会发了。”游枝呢喃,“有时候知道真相反而更让人伤心。”
船马上要起航了,游枝一瞬不瞬地盯着光秃秃的码头,惹得林川也频频往岸上看,可什么都没有,终于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
“……我总觉得奶奶还站在那里看我走。”
“以前我每次寒暑假回岛,她都不听劝,非要到码头来等我。有一年是支着腿架来的。我才知道那一年她洗澡摔断了腿,自己住了两个月的院。”
“还有一年冬天特别冷,你夏天过来的不知道,冬天的岛上寒意是钻进你骨头里的。我回来的那天海上起浪,不开船,只能改到了隔天,打家里电话没人接。第二天我搭了最早的一班船回来,冲进四面漏风的破等候室,一个人都没有,除了她。她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等了我一夜。”
游枝忽然抬起头,张了张眼睛,把眼里泛起的湿意用力压下去。
“她再也不用坐在那个破板凳上了,挺好。”她看着天上,不敢眨一下眼睛,语气平淡,却让林川的鼻头忽然红了起来。他背过身去,肩膀暗自抽动,过了一会儿才转身,游枝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入了船舱,苍茫的海岸越来越远。
船开出了一段距离,风平浪静,小幅度的颠簸像儿时的晃椅,催生出了游枝的困倦。她坐在窄小的船舱内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头一歪,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混乱的梦:连绵的悬崖,架着一座白色的吊桥,摇摇欲坠。而她在桥上,低头望见深渊的最底处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伸着尖利的手指,露出獠牙,面目可憎地想要将她拽落、撕扯。她颤颤巍巍地走到吊桥的中央,从背后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一个男人低着头割断了吊桥的绳索。
他抬起头,那张脸……是爸爸。
他切断了他们之间的来路,也被迫切断了她的生路。她想逃,却震惊地愣在原地。即将坠落的那一电光石火,一片微凉的手掌牵起她,很用力地往对岸奔逃。就算在梦里,她也能认出那是邱漓江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