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起,父子二人基本停止了交流。
每天杨树林起来,做好早饭放在桌上,杨帆起来就吃,吃完就走,也不说爸爸再见了。
下午放了学,杨帆回家写作业,杨树林买菜做饭,做完端上桌,有时候他先吃,吃完杨帆才上桌,有时候饭菜摆那,让杨帆先吃,杨帆下了桌他再吃。
他也曾在杨帆正吃着的时候坐到桌前拿起碗筷,试图寻找交流的机会,缓和父子关系,但杨帆会以最快的速度扒拉干净碗里的饭,不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为了避免杨帆吃出盲肠炎,他不再在杨帆吃饭的时候往他身边凑合,等杨帆吃饱了喝足了,他才开始就餐。
有时候杨帆的考试卷子需要家长签字,杨帆头天晚上就放在桌上,第二天早上起来,卷子上便有了杨树林的签名了。
学校开家长会,杨帆也不告诉杨树林,但杨树林总能准时参加,因为有沈老师在,杨帆知道他俩老联系,也知道沈老师趁他不在的时候来过他们家,还把杨树林给她买的那条红围脖落下了。
那天杨帆放学回来,看见沙发上有一条围脖,正是杨树林买给沈老师的那条,便藏了起来。
当天晚上,杨树林就翻箱倒柜,又是抬床板,又是挪沙发,杨帆看了暗自发笑。
杨树林几次想问杨帆,但不知是觉得主动说话掉价,还是因为是条女士围脖不便问,最终也没开口。
父子二人的生活像一部沉闷的艺术电影,人物一言不发,没有表情,看不出他们在想什么。
他们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
杨帆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的,特别是在干自己的事儿的时候终于听不到杨树林唠叨,没人烦自己了。
原来杨帆看书的时候,杨树林总要看看他看的是什么书,并时常冒出一句不自量力的话:用不用我帮你辅导辅导。
这学期杨帆开了生理卫生课,他真怕杨树林也要给他辅导辅导。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小半年,这个时候杨帆已经上初三了。
从春天开始,学校开始不停地考试,各种模拟试卷纷至沓来,除了杨帆所在区的,还有别的区的,第一次模拟考试结束后,又开始第二次模拟,每次考完,判完分,老师就把试卷发下来,让拿回去给家长签字。
杨帆觉得这是一个气杨树林的好机会,每次考试,都把会做的题故意做错,成绩下来,沈老师和杨树林都认为杨帆以这个水平考上高中困难重重,便心急火燎,但杨帆心里有数,加上那些故意丢掉的分数,考个高中还是没问题的。
每当杨帆拿到试卷,看到自己可怜的分数,便洋洋得意,幻想杨树林看到这个分数后内心如何痛苦。
每当杨帆把试卷放在桌上,当天夜晚便会听到杨树林的床上传来翻来覆去的声音和一声声叹息,第二天早上,不仅桌上的试卷有了杨树林的签名,还多了一个鸡蛋。
杨帆还故意把不学习的一面表现给杨树林看,在电话里大声和同学谈论足球,书桌上摆满漫画书,流行歌曲的磁带随处可见。
杨树林觉得有必要放下架子和杨帆好好谈一次了,他找到杨帆,说明意图。
杨帆说,没什么好谈的,我就这样,有本事你再打我一顿。
杨树林心想,再打你一次也未尝不可,但还是忍住了,如果再次出手,杨帆很有可能破罐破摔下去了。
杨树林现在要做的是让杨帆悬崖勒马,而不是把他推下去。
杨树林努力心平气和地同杨帆好好谈谈,但杨帆很不配合,杨树林态度越和蔼,他越蹬鼻子上脸。
最后杨树林不说话,杨帆的反作用力也因为作用力的消失而消失了,杨帆却意犹未尽,为杨树林没有多说两句感到遗憾。
谈话不欢而散后,杨树林没有再同杨帆交流,这很让杨帆失望,于是他把分数考得更低。
一次杨帆睡觉前把一份卷子摆在桌子上,先于杨树林上了床,以为杨树林看了卷子后,会把他叫起来,两人再舌战一番,上次论战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杨帆很怀念和杨树林对着干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