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准我同睡,又不叫我碰,这不是要我去死嘛。”虞莜:“……”这人随即一跃而起冲去湢室,带着奔赴沙场的毅然绝然,咬牙切齿的嘀咕老远传来:“洗就洗,不就是一夜洗两次澡,大不了洗脱皮……”虞莜以手抚额,深觉婚姻多艰,夫妻间想要和睦,比君臣相处的学问还大。不出一炷香,那人就洗完出来,衣襟半敞露出精致锁骨,以及其下线条流畅的胸膛,水渍未干,挟着一身水气,上前来一推便将她压在榻上。“别……我还没洗呢。”虞莜一声惊呼。“我又不嫌你!”三十六“太子的青梅真不少……”转眼到了正月十五,明日休沐结束,秦昶这个监国太子该要忙碌了,用过晚膳后,便带了虞莜微服出宫,去洛阳城看花灯。论繁华,洛阳比不上纸醉金迷的金陵城,灯市规模要小得多,那些大型的走马灯、灯楼华而不实,还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在这务实的洛阳城自然看不见踪影。店铺大多自行在门外张灯结彩,用以招徕生意,引得宾客如云,倒也挣得盘满钵满。城中最具特色要属春盈坊的歌舞楼,几乎汇集了夜晚全城的红尘烟火气,金宣楼在其中,名符其实是洛阳城最大的销金窟。这里卖的是西域歌舞,时有衣着暴露的美艳胡女倚栏娇笑,挥着白生生的藕臂招呼楼下经过的儿郎。这般风流不羁的香艳,于民风保守的北齐男子而言,实在是难以抵御的诱惑。虞莜行至楼下时,转头与不远的姜皓对了个眼神,后者确定地点了点头:就是这儿。乌衣卫的职责,除了护卫公主安全,另一项便是替她打听消息。据姜皓探来的情报,前太子生前最常来的地方,便是这金宣楼。关于前太子死因,武昭宫讳莫如深,仅有宫人们隐晦提及,皇后是因前太子的死伤心过度,才致一病不起,最终不治身亡。这么看来,就很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虞莜手里拿着秦昶买给她的兔子灯,顺着如织人潮缓缓前行,问他,“这座歌舞坊,是安家商行的产业吧?”秦昶怕她被人群冲散了,牢牢牵着她的小手,不停替她推开边上挨过来的人,垂眸看她一眼,已经有所察觉。“这条街上安家的产业何止这一家,专挑金宣楼来问,你是听到什么了吧?”这人实在是敏锐得可怕,不过她就喜欢他这样的聪明人,说话不必浪费口舌。“所以,你二哥到底是怎么死的?”秦昶揽住她那截纤纤细腰,稍稍用了点劲儿捏了一把,唇边一抹意味盎然的坏笑,“你猜。”琥珀色眸底带了些不合时宜的□□,虞莜扭过头去不看他,心下却已猜到七七八八。前太子十五岁就敢在宫里调戏妃嫔,想来是个贪花慕柳的主儿,金宣楼中胡人舞姬身段火辣、热情奔放,见惯了墨守成规的世家贵女,这种滋味确实销魂,贪恋久了,耗得就是命。只是……,“这事难道宫里一点消息都没听到,你父皇他也不管管吗?”那可是皇位继承人,她不信广义帝昏聩如斯。“这儿人太多,我带你到河边去放灯。”秦昶脸色有点晦暗,拉着她往人流较少的地方走去。人少的地方灯也少,四周渐暗,黑灯瞎火说人阴私,便显得没这么难堪。“他自小得太后宠爱,惯得性子骄纵,父皇想管,中间隔着位太后,也管不来。在外事事有舞家人奉迎,一开始这事瞒着宫里,父皇并不知晓,后来嘛……”他欲言又止,虞莜好似没在听,仰头望向夜空中缓缓飞翔的孔明灯,河面飘着许多莲花灯,天上地下两条灯河,在不知名的远方汇聚到一处。“我也想放盏孔明灯。”虞莜指了指前面卖灯的摊子。那些事于他难以启齿,那便不说了。金宣坊是安家开的,瞒得住广义帝,贵妃却肯定知晓,非但知晓,或许正是她有心放任,甚至从中推波助澜,令得前太子越陷越深,不能自拔。总归那时太后已不在了,皇后在宫中无人撑腰,前太子一死,贵妃便算是为秦昶扫清所有障碍。由此,才会被皇帝困于佛堂,再不得出。然而以虞莜的眼光,还从中看出点儿别的。通往至尊的道路,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前世皇兄顺顺当当登基,之后朝中的波云诡谲,都是她替他担下的,最终还要落得身死魂消的下场。若北齐由那个一味贪恋女色的前太子把持朝政,再添个蠹虫的舅家做外戚,诸奚人早就攻破长城,杀进中原,占据洛阳后,还会挥师南下,坐拥大片沃土。自从得知安贵妃与阿耶相识后,虞莜越发相信,当年秦昶被送去金陵,或许正是南北两位帝王的共同授意。阿耶是没得选,只有皇兄一个儿子,而广义帝对嫡子失望之余,在舞太后把持后宫、舞家弄权朝堂的情况下,要如何才能保全另一个儿子,并让他茁壮成长,将来成为国之栋梁?“想到什么了?”河中莲灯忽闪,映得虞莜一双杏眸中仿佛坠了满天星子,秦昶揉了揉那颗小脑瓜,轻声打断她的思路。虞莜回过神来,抿唇露出一对笑涡,“想你的小青梅。”秦昶悚然一惊,做贼似的四下张望,灯火通明的河对岸,一大群女子正在放灯,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传到这边来,其中正好就有安燕容。“咱们走吧。”秦昶拉住虞莜调头就走,口中兀自嘀咕,“舅母真是的,不是说好了禁她足,怎么这么快就放出来了。”“做贼才会心虚,你慌什么?”虞莜被他拽着,不紧不慢道:“看来太子的青梅真不少,我说的不是你表妹。”“嗯?”走出几步,秦昶也觉自己瞎紧张,他们这边光线暗,对面根本看不清,再说隔着河,他就不信安燕容能泅水过来纠缠。“我哪有什么青梅,你可不能随便污我清白。”两人沿着河堤重新朝着喧嚣的坊市走,虞莜漫不经心道:“就是前几日听宫人们说起过。”秦昶想了一阵,一拍头恍然道:“哦,阿姐跟你说的吧?”还真有呀!虞莜是听到几句风传,不想随口一诈,他就说了,顺着话头道:“还说我跟她长得有点像。”啧,秦昶侧目,“不可能,那绝对不是阿姐说的,你和她怎会长得像。”说着,还仔细在她脸上瞧了两眼。“别看我!”虞莜立刻警告他,“你敢说个‘像’字,我立马就走。”秦昶噗哧一声,很没奈何地反问她,“你也不想想,我那会儿顶多就十岁,哪儿懂什么青不青梅的。”虞莜不置可否哦了一声。秦昶还在盯着她打量,摸着下巴沉吟,“不过吧……人家小时候比你高还壮实,不像你,风都能刮跑。”虞莜柳眉一挑,斜了他一眼,脑中出现个黑实的铁塔姑娘,“那、她如今呢?”“七八岁上得了场病,我走之前一年就没了。”黑暗中,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落寞,虞莜被他牵着的手忍不住用了点力,指甲掐在他掌心。“宫人们说的,她的名字就叫含章,该不会是……”虞莜没来由地想磨牙。秦昶横眉瞪眼瞅着她,一时悲喜交加。小磨人精这么盘根问底,说明她吃醋了,十年来鲜有如此战绩,他怎能不喜?另一方面,这么一顶冤屈,不问青红皂白就扣在他头上,可太欺负人了。“含章殿那都盖好几十年了……没你这么冤枉人的!”秦昶跟她拽文,“含章可贞,藏美而不显,这俩字出自《易经坤卦》,这些知识,我还没还给老师。”虞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