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使曲风简直发了疯。他怎么也不能相信,他的天鹅会舍得这样离去,不再见他一面。
那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呀,他怎能让她就此消失无踪?不!他要找到她!要陪着她!她活着,他要找最好的医生治好她;她死了,他给她垒最好的墓,像对待一个人,一个真正有尊严的人那样郑重礼葬。
他跑遍全市所有的湖畔,动物园,禽类展览馆,希望找到天鹅的踪迹。
但,没有。
那只天鹅就像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没留下半点痕迹。
钢筋水泥的都市丛林中,她能去哪里呢?
曲风第一次想,钢筋水泥的都市丛林中,她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她来到这世间,好像只是为了陪他,救他,现在,她救了他,便走了。给他留下一笔债。
他欠她,欠她太多。怎么还?
寻找天鹅的时候,他再一次想到阮丹冰。忽然觉得,这只天鹅和丹冰有太多的相似,一样酷爱跳舞,一样高贵骄傲,一样,为了救他而丧命。
他来到丹冰家,一曲接一曲地弹着钢琴,直弹到十指麻木,把这看成是对天鹅的偿赎。
他的琴声中,有一种洁净的忧伤,照见灵魂最深处的寂寞忧伤。琴声伴着栀子花香,飞向辽远的天空,那里,没有天鹅的踪迹。
小林陪着曲风找天鹅。
她已经原谅他了。因为在他濒临死境的时刻,毕竟是那只天鹅救了他的命;还因为那天在医院,他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守候在水儿的床前,同她一家人分享悲伤与喜悦。
因为水儿,他和她一家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几乎没有任何过程就直接达到了家庭成员般的亲近。
他终于答应去她家吃饭。
林妈妈看他的眼神,完全就像对一个准女婿,而他,也很自然地融入到这种气氛中,陪林爸下棋,同大林夫妇谈论水儿的病情,以及在席上顺从地吃掉小林替他布的菜。
一切顺理成章。
水儿的重生,把曲风同林家紧密地拉近了,感觉上,他们已经成了一家人。
可是水儿本身,却越来越让小林感到不安。
重新醒来后,她比以前更美丽了,美丽的不是五官,是她的神情。
她的神情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属于她年龄的成熟美艳。一种不祥的美艳‐‐天真中带着妖冶,稚嫩中露出挑衅,甚至还有一抹捕捉不住的沧桑。
种种不可能的神情集中在一个十二岁女童的脸上,所汇集出来的,是惊人的魅惑。
过去,她美得入画;如今,却只合照水,水波流动,影儿千变万化,抓不住一个准模样儿。
水儿的美,是飘忽而没人气的,超越凡尘的美丽概念之上。
她大多时候沉睡,每次醒来,第一件事必定是找曲风,如果找不到,就赌气闭上眼睛不说话;找到了,就痴痴地望着他,一言不发,眼中无限婉转哀伤,让小林从骨子里感到冷悸。
她变得任性,爱生气,而且不胜烦恼,好像完全不接受自己的重新醒来似的。对人爱搭不理,满脸戒备生疏,连&ldo;妈妈&rdo;也不肯叫。大林与她亲热,她颇不习惯,微微皱着眉,似乎不知该怎样对待这样充盈的热情。给她洗澡擦身,她竟然害羞,要求自己来,而让母亲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