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君原本以为阿翁派出了赵充国和刘病已,至少会给出不少兵力,想彻底铲除胶西逆贼,没料到进了军营一看,只有区区十几口大锅,问了刘病已才知,原是只有千余士兵。
赵将军已过花甲,头发花白,却仍身强体壮,尽管满脸老年的斑点,两只眼睛却似鹰般有神,乍一看或被吓到。
霍成君儿时曾见过赵将军,那时几个姐姐都出阁了,只剩六姐和她还小,赵将军抱起她的六姐霍清和,清和不知所措;抱起她来,却哇一声大哭起来。当时霍光就对赵充国道,儿子小女愚钝不智,以后不知会怎样。那赵充国哈哈一笑,说道,可以去找别人家的儿子养来玩玩啊。当时小小的霍成君一听这话便更不愿意,抽抽搭搭的瞪着他,惹的两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哈哈大笑……
不过这已经是从前的事情了,霍成君落落大方向赵将军施了礼,稍微寒暄几句,赵将军便同刘病已分析局势与情况,而霍成君自知自己少不得退后,便侧身去先前刘病已安排的住处洗了把脸。
待到刘病已过来,已经是将士们晚饭之后了,经过和身边几个士兵的饮酒,霍成君知道了明天就要直捣胶西逆贼最大的一支老窝,而今夜将士们多少喝了点小酒,霍成君听这意思,明天这一仗恐怕并不简单,因为胶西逆贼向来支流多,每支人数少,好出其不意进攻。队伍已经为此吃过不少亏了。
见刘病已过来,霍成君给他斟酒:&ldo;喝一杯吧,在长安城应该都是流云坊的姑娘给你斟酒,在安县,还有霍成君给你斟酒,也不算赖。&rdo;
刘病已笑了笑,一饮而尽,喝完手撑着脑袋抬眼看着霍成君,神色倒是少有的几分认真:&ldo;你说,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rdo;
霍成君斜睨一眼,不为所动:&ldo;一杯就醉了?&rdo;
刘病已接着说道:&ldo;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你缺了我这个对手,会不会很无聊啊?毕竟你霍成君还是很正人君子的,什么阴招也只是用在我身上或是和我一起用在别人身上,是不是?&rdo;
霍成君觉得好笑,转身正对着刘病已含着笑意道:&ldo;刘次卿你不要想太多好吗?明天的大战再严峻,你一文官……&rdo;
&ldo;明日我会引一支队伍为大军掩护,所以很有可能今天晚上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rdo;刘病已云淡风轻的笑笑,把玩着手中一佛串,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霍成君突然之间愣住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连忙追问道:&ldo;不可能,你少骗我了,你不愿意的话,将军没有让文官带兵的权力。&rdo;
&ldo;我愿意。&rdo;刘病已鲜少露出不是嘲讽的笑容,倒显得真有几分真诚,&ldo;霍成君,我愿意的。我想要的,不只是王侯爵位,我要更多,我就要付出更多。当然,最重要的是,为了还一方百姓太平。&rdo;
霍成君直愣愣的看着刘病已,仿佛不认识面前的这个人一样。
刘病已盯着看了她半天,冷不防的噗嗤一声笑了:&ldo;逗你的。还真是好骗。&rdo;
霍成君倒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回应,刚刚自己的心情恐怕复杂到连自己都难以捉摸明白。
恰在此时,一身着素衣的消瘦男子跑到刘病已身边,悄悄给他耳边说几句话,刘病已听闻点头,让他回去。
是周照!自己以前就在长安同他见过面,看这小子跟着刘病已倒也算尽心。霍成君同周照对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周照便起身离开。
刘病已扭头看向霍成君,轻声道:&ldo;不过看着你刚刚的表情,也蛮有趣的。睡了。&rdo;说完,便起身,回了营帐。霍成君却依旧愣在原处。
周围的将士们也只是多少喝了几杯而已,赵将军的队伍向来纪律严明,没过多久,将士们便都散了,有个方才聊得好的士兵见霍成君在此出神,便过来憨笑道:&ldo;霍小姐是有些怕了吧?莫慌,营帐这边安全着哩。&rdo;
霍成君勉强一笑,看着士兵们去站岗或营帐,心里复杂的很。霍成君很想对他说,她并不害怕再遇到危险,毕竟她出身决定了她一生免不了见惯鲜血,但她不想你们的阿母等不来儿子回家。
但霍成君终究只是想想,她站在权力顶端,正是霍成君这样的人决定这这些士兵的生死,她所谓的怜悯只是假慈悲,她无力改变也没打算改变游戏规则,恰恰相反,她运用游戏规则游刃有余。
霍成君轻叹一声,回了营帐,又想起了刘病已刚刚说的话。暗暗想道:刘次卿倒是个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人,不过,他刚刚那句想要的不止王侯爵位,恐怕并不是句玩笑。
不过‐‐
现在刘次卿这个家伙已经这么明目张胆的说些混账话了?
霍成君想到这里,便又气的半夜睡不着觉。
次日清晨,刘病已穿上玄色军装,带领着身边的士兵按照之前同赵将军计划好的,进行南部偷袭后逃走,从而掩护大部队对逆贼的进攻。像是个活靶子一样诱敌深入,确实凶多吉少。
刘病已临行前望了望霍成君住的营帐,见还没烛灯点起,恐怕她还没有睡醒吧,恐怕她真的不知道,昨晚对她说的那些话,并不是玩笑。
刘病已带上两百士兵,按照之前同赵将军拟好的计划的路线,迅速上路了。等走到一半的时候,刘病已眯眼看着队伍,忽然脸沉了下来,皱着眉头往队伍后面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