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纷纷扬扬而下,拂在柯煜的衣襟,隐于他的黑发。他举着手机,下颌收在领口,单手揣兜,眉眼平静地看雪花吹拂。其实,也是今天才知道会有初雪。气象台预报有雪花标志,软件推送各种下雪信息,他就存了心思一直等着。从9点,在房间书桌解出一道题后,瞥向暗寂的窗外。到12点,一页试题被他写完,他偏过头,看到扑簌无声的盛景。只是很想和她一起看,于是下楼,拨通她的电话,仅此而已。但是话到嘴边,就变成,可不可以年年和我一起看。可不可以永远都和我呆在同一个地方。柯煜总是,在每一个能宣证情愫的契机下,都试图让林喜朝回应他更多。停电夜是这样,雪夜亦是。嘴里呵出一口雾气,他垂头,看向手机。画面里林喜朝眸瞳水润,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外的雪花,好半天都无话。她被自己突然叫起来,穿得很单薄,头发都是睡乱了的模样。表情懵懵的,好乖。柯煜很想亲亲她。他看了半晌,喉结滑动,屈指轻弹向镜头,克制着说,“去休息吧,我也该上楼了。”“跟我说再见。”林喜朝这才把目光对向他,似乎抿了抿唇,点头,小声回了一句再见。就在他准备挂视频的下一瞬,对面又轻声说,“考试加油。”然后啪地一声飞快挂掉,屏幕退成一片黑。柯煜握着手机,慢悠悠扯了扯唇。雪下了一整夜。第二日清晨,天蒙蒙亮,各省队的学子们踏雪而出,坐上去考场的大巴。车厢内一片肃静,临考前每个人或平静或紧张,端坐在座位上,无声看向窗外。柯煜有一点鼻塞,精神不太好,昨晚上装逼带姑娘连线看初雪,得,还是把他给整感冒了。他耷拉着眼睑,重咳一记。到达考场,8点钟,开考铃声起。这会儿他鼻子堵得越来越难受,粗审一眼题,转了转笔,垂头在稿纸上演算。o考试,两天6道大题。上午场一共4个半小时,解3道。要想进入前60名,拿到进国家集训队的资格,一般来说,需要在两场考试中,有把握拿到4道题的高分。周围全是窸窸窣窣的动笔声,柯煜精神不济,虽然思路过得很快,但他还是有点卡题,在最后一道压轴n3上,他几乎是掐着结束时间,才把过程在考卷上论证清楚。结束铃打响,柯煜转了转脖颈,放笔。出了考场,回程,他们省队和另一个省队的坐一辆车,都在聊着题目估分。许矜宵还坐柯煜旁边,依然在跟他妈打着电话,聊了大半路才放下手机,摘下眼镜轻叹口气。看上去有点沮丧。有人探头过来问他最后一道题。他无奈地淡笑:“我没推出来。”那人转头过来问柯煜,柯煜揉了揉鼻梁,头往窗上一靠,还是答了,“可以用容斥算,容斥写出表达式,递推用母函数做。”“那母函数很难算,我算了很久。”车厢内一片嘘声,看样子大家都被最后一题卡得很艰难。许矜宵戴上眼镜,瞥眼看他,最终偏过了头。下午回到酒店,所有人都在估题估分,以此判断明天二场考试,需要拿到多少分、做对多少题才可能摘金进队。柯煜回房间喝了药剂就睡过去,到下午精神才好一点,一睁眼,竞赛教练正站在他们房间,和许矜宵聊着题,似乎在开导他什么。他们在一边聊着,柯煜在一旁百无聊赖,教练问到他,他就应和两句。今天周一,林喜朝在上课,他没去联系人,接了个他爷爷问他考试情况的电话,就懒散地坐去一旁。对话声传入他耳朵。许矜宵不知怎么的,说着说着就有了颓丧的语气。“我们学校并不看重竞赛,我高一只拿了国银,高二如果没好成绩,回了学校就是高三,那时候应该没机会了。”柯煜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还蛮同意。能不能拿金牌,进不进得了国训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学校对竞赛的重视程度,对学生的资源培养也有挺大的关系。在这一点上,一中比实验要做的好很多。实验历届没人拿过金,一中进国训队的都有好几个。柯煜正走神,就听到许矜宵说,“所以,如果这次没什么成绩,我应该会转去一中。”啧。他微蹙眉,刚偏头去看人,许矜宵又讲:“去一中,明年高三还能再冲一次。”教练安慰了他几句,说最后那题完整做出来的没几个,让他不要多想,好好专注明天的考试。教练走了之后,坐在一边的柯煜闲闲插话,“你要转去一中?”许矜宵没想到柯煜会跟他主动搭话,摇头,“不确定,看这次的成绩。”他或许觉得这样的回答不太热情,又补,“我如果呆实验,学校不会允许我高三还来竞赛。”柯煜低头哂笑,从烟盒里摸一根烟,喉咙正难受着,他又放下,看了许矜宵一眼,冲他示意。许矜宵愣住,赶紧摆手。柯煜:“别装。”“不是。”许矜宵想到昨晚,滚了滚喉结,敛眉,“你这劲太大了。”柯煜支着脸散漫地打量他。连什么烟劲大劲小都知道。是挺会的。他收回视线,滑开手机,淡声问着,“一中领导有联系过你?”
“嗯。”许矜宵把当时对林喜朝讲过的话,又给柯煜讲了一遍。他看柯煜对这话题似乎有兴趣,就主动问起一中和竞赛相关的东西。柯煜却没再接他话茬,默声滑着手机。许矜宵看着柯煜的身影半晌,垂头,从自己枕头下摸出烟和火机,走去窗边,外面白茫茫一片,他啪地擦燃火机,橙色火焰燎过半边脸,两指夹烟含唇吐雾,驾轻路熟。“柯煜,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许矜宵抬眸看他,带着点犹豫。柯煜闻到身旁的味道,脸都没抬一下,也没落声,指尖滑到苟奚维聊天框,打字。“打竞赛对我来说是很难熬的一件事,我在这条路上遇到的朋友并不多,周围人都说你很厉害。”许矜宵抿唇,诚恳道:“我一直,挺佩服你的。”柯煜扯了扯唇角,手上的动作不停,依旧不给反应。“之前在生日会上,还有春游,抱歉,因为当时你不在林喜朝身……”打字的指尖立马顿住,柯煜吸气,终于转过目光,垂着眼睑满是不耐地打断他的话——“你扯她干什么?”许矜宵被他突然拔高的音调讶住,他手摸了摸鼻尖,把烟杵灭,继续说。“因为奚维和舒然跟我提过,之前是我逾矩了。”他目光坦诚:“如果你是因为这个对我有敌意,我一直都想跟你道歉。”“道什么歉?”柯煜皱紧眉,把手机往桌上一扣,“你不是在帮她?帮她需要跟我道歉?”许矜宵看起来像他被问住,呆站在那,“我以为你是在介意我,和她……”“我不是在介意你。”柯煜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看向他,“换做任何一个人和她怎么了我都会介意,这和你本人没什么关系。”他一字一句道,“别往上凑,懂?”许矜宵意识到,柯煜只要一听他说林喜朝三个字,整个人就开始浑身带刺,一股戾劲儿。他垂眸,“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和你解释下之前的误会。”“没有误会。”柯煜笑看他,“不是,你这人真有意思,你在脑补些什么?”柯煜很直接地戳穿他,“你不用道歉,不用放低姿态说佩服我,不用讲那些假模假式的场面话,我不吃这套,我也挺烦的。”“我说的都是真话。”fe。柯煜耸肩,觉得这人真是没劲透了。他点头,下巴往烟盒那悠悠一抬。“那你故意在厕所抽烟等着被人发现,又是在演什么?”半封闭空间气味最不易消散,在学校在家躲抽烟的人都知道。最好别去厕所,一逮一个准。明明大冬天窗户一开,谁能闻到那味儿?这行为真挺劣质的,许矜宵这么熟稔的模样,真不清楚就怪了。许矜宵一愣,表情出现一丝皲裂。“我、我不是故意,我不知道你那时候会回来。”“那你挺上道啊,我随便挥挥手,你就点烟附和过来了,不是压抑得很吗?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在人面前剥开真实一面?”许矜宵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像是在听什么天方夜谭,像是在反问柯煜,他怎么会这么想。柯煜舌尖抵腮,懒得再和他掰扯。这人最擅长贴合别人的话题,迎和别人的习性,以一个烂好人的姿态去交朋友。所以他可以和谁都玩很好,和谁都能取得信任。柯煜不想评价这种交友模式,当然也没兴趣和这种人扯上关系。他站起身,拿过手机往门外走,只淡声撂话。“祝你决赛成功咯,你最好别来一中。”……柯煜当晚就换了房间,和老师明说自己和许矜宵有矛盾,当着大家面挑明关系,懒得去虚与委蛇。围观的众人只觉疑惑,柯煜的性格大家多少都知道,但许矜宵一好好学霸跟人结梁子,还真是有点不敢相信。但这种疑惑与讨论声并没有翻腾太久,因为没算进去,算了之后,琢磨着20万字是写不完了,得往后再拉。以及文中分享的歌曲,谢谢大家能喜欢,但友友们听一听就好啦,就别去音软评论区发书里相关的东西(跪地跪地跪地),毕竟那边都是纯粹听歌的乐迷们,咱们也纯粹听歌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