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走上一条通到河边的道路。路上一直到桥边为止,有一长列被遗弃的卡车和运货马车。一个人影也没有。河水高涨,桥的中部已炸断;桥上的石拱掉在河里,褐色的河水就在上边流过。我们沿着河岸走,找个可以渡河的地点。我知道前头有座铁路桥,我们也许可以打那儿过河。河边小径又湿又泥泞。我们看不到任何军队,只有遗弃下来的卡车和辎重。河岸上除了湿的枝条和泥泞的土地外,什么东西都没有,什么人也没有。我们走到河岸边,终于看到了那座铁路桥。
&ldo;一座多么美丽的桥啊,&rdo;艾莫说。那是一座普通的长铁桥,横跨在一道通常干涸的河床上。
&ldo;我们赶快走过去吧,趁人家还没把它炸断,&rdo;我说。
&ldo;没人来炸断它啊,&rdo;皮安尼说。&ldo;他们都走光了。&rdo;
&ldo;桥上说不定埋有地雷,&rdo;博内罗说。&ldo;你先走,中尉。&rdo;&ldo;你听这无政府主义者讲出这种话来,&rdo;艾莫说。&ldo;叫他自己先走过去。&rdo;
&ldo;还是我先走,&rdo;我说。&ldo;人家埋的地雷不会仅因为一个人而爆炸的。&rdo;
&ldo;你瞧,&rdo;皮安尼说。&ldo;这才叫有脑筋。你为什么没脑筋呢,无政府主义者?&rdo;
&ldo;我有脑筋的话就不会在这儿了,&rdo;博内罗说。
&ldo;这话很有道理,中尉,&rdo;艾莫说。
&ldo;有道理,&rdo;我说。我们现在贴近桥了。天上又堆满了乌云,下着小雨。
那桥看起来又长又坚固。我们爬上铁路的路堤。
&ldo;你们一个个分开来走,&rdo;我说,开始走过桥去。我细心察看枕木和铁轨,看有没有什么拉发线或者埋有炸药的痕迹,但是看不见。从枕木的空隙间,我看见底下的河水又混浊又湍急。打前头,越过湿淋淋的乡野,我看得见在雨中的乌迪内。过了桥,我回头观看。河上游还有一道桥。我正看着那桥时,有一部黄泥色的小汽车正在过桥。那座桥的两边很高,车一上桥就给遮住了。但是我还看得见司机的头,司机旁边坐着的那人的头,还有车后座上的那两个人的头。他们全戴着德军钢盔。随后车子下了桥,又给路上的树木和遗弃的车辆遮住了。我向正在过桥的艾莫和其他人招招手,叫他们过来。我爬下去,蹲在铁路路堤边。艾莫跟着我下来。&ldo;你看见那部车子吗?&rdo;我问。
&ldo;没有。我们只在看着你。&rdo;
&ldo;有一部德国军官座车在那边那道桥上开过。&rdo;
&ldo;军官座车?&rdo;
&ldo;是的。&rdo;
&ldo;圣母马利亚啊。&rdo;
其余的人都过来了,大家都蹲在路堤后边的烂泥里,望着铁轨那一边的桥、那一排树、明沟和那条路。
&ldo;照你看,我们是不是给切断了,中尉?&rdo;
&ldo;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一部德国军官座车从那条路上开过。&rdo;&ldo;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中尉?你脑子里不会有什么奇异的感觉吧?&rdo;&ldo;别乱开玩笑,博内罗。&rdo;
&ldo;喝点酒吧?&rdo;皮安尼说。&ldo;我们要是真的给切断了,索性喝口酒吧。&rdo;
他解下水壶来,打开塞子。
&ldo;看!看!&rdo;艾莫说,指着路上。我们看得见石桥顶上有德国兵的钢盔在晃动着。那些钢盔向前倾着,滑溜溜地向前移,简直像是被神奇的力量操纵着。他们下了桥,我们才看见他们。原来是自行车部队。我看见最前面那两个人的脸,又红润又健康。他们的钢盔戴得很低,遮住了前额和脸庞的两边。他们的卡宾枪给扣在自行车车架上。手榴弹倒挂在每人的束身皮带上,弹柄朝下。他们的帽盔和灰色制服都给雨水打湿了,仍旧从容地骑着车子,张望着前头和两边。起先两人一排‐‐接着四人一排,又是两人一排,接着差不多十二个人;接着又是十二个人‐‐最后是单独一人。他们不讲话,反正就是讲话我们也听不见,因为河声喧闹。他们在路上消失了。
&ldo;圣母马利亚啊,&rdo;艾莫说。&ldo;是德国兵,&rdo;皮安尼说。&ldo;不是奥国佬。&rdo;
&ldo;为什么这儿没人拦住他们?&rdo;我说。&ldo;他们为什么没有把桥炸掉?这路堤上为什么不布置机关枪?&rdo;
&ldo;你倒来对我们说说看,中尉,&rdo;博内罗说。
我很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