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路说不下去了。
两位老人倒下之后,江路迎上的是妈妈震惊的眼神,随后从眼底绽出的恨意让江路一瞬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为什么挡住枪的不是你?
“她恨我,”江路咽了口口水,试图将喉咙里酸胀的异物感一并咽下去,“可是我也是她的家人。”
谢临君抬起手,拍了拍江路的肩膀。
“是我的错么?”江路的视线终于重新聚焦成一点,落到谢临君身上,又不像是在看谢临君,“是我的错?”
“不是。”谢临君抬起手臂,将他抱进怀里,拍了拍他的背。
江路没有哭,只是谢临君抱住他时,他浑身都颤了一下,很快咬着嘴唇忍了下来。
他们同样穿着黑色的衣服,拥在一起,像是混成了一体。
冉秋妤不经意间一瞥便看见了站在一起的两个人,一愣后紧皱起了眉。
葬礼结束后,江路打车回了家。谢临君刚想送送他,视线扫到冉秋妤的表情时呼吸便忍不住滞了下来,脚步便停在了那边。
天边依旧残留着乌云的痕迹,光从云层之后隐隐渗出,暴风雨远远没有结束。
杂物室的空气永远都是得不到流通的。
江路脱下外套丢到一边,里面只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两只手的手臂上缠满了绷带,被回来时那场突如其来的雨淋湿大半,他面无表情地坐到椅子上,缓慢地拆起了绷带。
一圈一圈放下,药水的味道愈发浓郁,刺痛感撕裂感一并传来,直到染血的纱布被完全拆下,才露出了并不深,却多得刺目的伤口。
左手的拆完后又拆起右手的纱布,手臂上的伤口是新划上的,因为拆下时的动作太过粗鲁而扯到了一处,江路抽了口气,随即平静下来,将纱布丢到一旁,两手垂在身侧,这一刻才能感受到灵魂的放松。
江路想哭,眼泪却涌不到眼眶里便缩了回去,安心缩在泪腺里当一个战败者。
生死是这个世上最平常不过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每时每刻都有人因为这件事而陷入情绪的波动——江路却没有这样的波动。
他在接完妈妈电话后有了自杀的冲动,在被谢临君拉回来以后那股冲动便消退了下去。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留下一幅空空的皮囊,他还活着,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活着,只有身上隐隐传来的痛感提醒着他,他是活着的,没有被电话那头的风声拽进地狱。
他咽了口口水,想吼出声,想砸东西,想把身体里多余的力气都宣泄出去,可他做不到。
他只能安静地坐在那里,放空了大脑,一切动作都归于本能。
“你也离开我了。”
江路望着杂物室角落的蜘蛛网,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