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声爆炸让地面震撼起来。所有人都转过身,泰国人和黄卡人一起尽力估计爆炸发生的地点。
我们就像一群小猴子,正试图去理解一座巨大的丛林。
这个念头把福生吓坏了。他们将种种线索拼到一起,却怎么也无法从整体上把握这一事件。不管他们了解到了多少,都远远不够。他们只能在事件发生的同时根据自己的判断做出反应,同时期盼能有一点点好运。
福生拽了拽笑面詹的胳膊,&ldo;我们走。&rdo;那些泰国人早已将收音机收拾起来,跑回自己的店铺里躲着。福生再次回头的时候,街角处已经空无一人,仿佛刚才那场政治讨论从来没有发生过。
越是接近制造区,战斗越是激烈。似乎所有地方都有环境部的人和陆军士兵在交战。除了专业的战斗员之外,街上还有其他人:志愿者、学生联合会、平民、勤王者,分别由不同的政治组织来动员。福生在一座房子的门口停下,剧烈地喘息着,与此同时,爆炸声和来复枪的枪声在街道上不断回荡。
&ldo;我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哪一伙儿的。&rdo;笑面詹喃喃地说。一群背着短弯刀、戴着黄色臂带的大学生跑了过去,冲向一辆正忙于向一座扩张时代大楼开炮的坦克。&ldo;大家都戴着黄色标记。&rdo;
&ldo;人人都想证明自己对女王的忠心。&rdo;
&ldo;那个女王,她真的存在吗?&rdo;
福生耸耸肩。一个学生用弹簧手枪发射飞刃,打到坦克的装甲上弹飞了。那辆坦克实在太庞大了。福生的内心产生了几分恐惧:军方竟然成功地把这么多坦克运到首都市区,估计海军也有级别相当高的将领为陆军提供帮助。这意味着普拉查将军和他的白衬衫已经没有同盟了。&ldo;他们都疯了,&rdo;福生低声说,&ldo;根本没法区分谁是谁。&rdo;他的膝盖很痛,以前受的伤让他无法加快速度,&ldo;真希望我们能弄到两辆自行车,我的腿……&rdo;他皱起眉头。
&ldo;如果你骑上自行车,他们用枪打你比打一个坐在门口台阶上的老太太还容易。&rdo;
福生揉了揉膝盖,&ldo;不过,以我的岁数,实在很难支持下去。&rdo;
又一声爆炸,碎石四溅。笑面詹拔掉落在头发里的泥灰,&ldo;跑这一趟,但愿能有点价值。&rdo;
&ldo;不跑这一趟,你已经在贫民窟里被活活烧死了。&rdo;
&ldo;的确。&rdo;笑面詹点了点头,&ldo;不过我们还是快一点,我不想一直依靠运气。&rdo;
他们经过了不知多少个黑暗的路口,见识了许多暴力场面。各种谣言在街上飞快地传递。贸易部大楼已经燃起大火,国立法政大学的学生在游行,表达他们对女王陛下的忠心。接着又出现了一个电台,聚在小小的收音机旁边的人都说这是个新频道。宣读新闻的那个声音听起来直哆嗦。福生很想知道,是不是有一把手枪正顶着她的脑袋。坤&iddot;素帕瓦蒂,这个播音员一直倍受欢迎,她的广播剧总是很有意思。而现在,她用颤抖的声音请求她的同胞保持冷静‐‐尽管坦克在街道上奔驰,占据了或正在占据从飞艇起降场到码头的一切目标。收音机的喇叭里传出射击和爆炸的声音。几秒钟后,远处响起雷鸣般的爆炸声,与收音机中的声音夹杂在一起。
&ldo;她比我们更接近战斗发生的地方。&rdo;笑面詹说。
&ldo;这个迹象到底是好是坏?&rdo;福生沉吟着。
突如其来的巨象怒吼声打断了笑面詹的回答,紧接着是弹簧手枪射击的声音。所有人都朝街道尽头望去。&ldo;这个动静不是好事。&rdo;
&ldo;快躲起来。&rdo;福生说。
&ldo;已经太晚了。&rdo;
一群人一边奔跑,一边尖叫着从街角处冲了过来。三头披挂着炭纤维装甲的巨象紧紧追赶,巨大的象足震得地面颤抖不已。它们巨大的头颅低垂下来,左右摇摆,象鼻随之朝两边摆动,固定在上面的锋利刀刃扫进逃跑的人群。肢体像柑橘一样被切开,像树叶一样到处飞舞。
巨象背上,一挺机枪不停开火,闪着银光的带刃飞盘朝人群倾泻。福生和笑面詹蹲伏在一道门廊处,人群则不停地向前逃去。夹杂在人群中的白衬衫一边逃跑,一边用弹簧手枪或单发来复枪向巨象射击。但他们发射的飞盘对披着装甲的巨象毫无用处。环境部的人没有进行这一类战斗的武器。机枪射出的飞盘在地上墙上弹跳着,在他们周围飞舞。人们一排一排倒在血泊里,在巨象踏过他们的身躯时发出痛苦的号叫。烟尘覆盖了整条街道。一个人被巨象的鼻子甩到一边,恰巧砸在福生身上。他嘴里流出污血,已经死透了。
福生从尸体下面爬出来。另一个方向又聚起了更多的人,对巨象开火。这些大概是学生,福生想,也许是从法政大学来的,但他无法判断这些人忠于哪一边。他觉得恐怕连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正为谁而战。
巨象猛地转过身,发起了冲锋。人们朝福生这一边逃过来,想躲开巨象。他们的重量压得福生喘不过气来。他想高声呼叫,想为自己推开一片空间。但那些人的冲击实在太猛烈了。他尖叫起来。正在逃走的绝望的人们挤压在他身上,夺取最后一点可供呼吸的空气。一头巨象朝这边转了过来。它后退几步,再冲过来,同时挥动着带刃的象鼻。学生们朝它身上投掷燃烧瓶,丢火把,火焰旋转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