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一辆小食车,摊贩正用一只铁锅煎炸基因修改型鲤鱼。福生鼓起勇气。他必须得到信息,哪怕提问可能暴露出他黄卡人的身份。没有信息,他就像瞎了眼睛。白衬衫在码头的另一边,即便此人叫喊起来,他仍有足够的时间逃走。
福生故作轻松地靠过去。&ldo;这里有没有离开的旅客?&rdo;他低声说,把头往那艘快速帆船的方向扬了扬,&ldo;那边?&rdo;
&ldo;没有任何旅客。&rdo;小贩低声回答。
&ldo;一个也没有?&rdo;
那人皱起眉头,朝其他躲在阴影中蹲着吸烟、玩扑克的人点了点头。那些人围在一家店主的手摇收音机旁边,&ldo;那些人已经在这儿等了一周了。你也得等,黄卡人,和其他所有人一样。&rdo;
被识破身份的福生差点转身逃跑,但他依旧努力装出和其他所有人平等的样子,好让对方能够将他视为一个人,而不是一只不受欢迎的柴郡猫,&ldo;你有没有听说过在海岸的其他地方有小船,离开这座城市的?我可以出钱。&rdo;
卖鱼人摇摇头,&ldo;没有人离开,什么地方都去不了。他们抓了两群旅客,听说是在船上想上岸的。白衬衫甚至不允许补给船出港。我们正打赌呢,看是船长先起锚,还是白衬衫先开放港口。&rdo;
&ldo;赔率怎么样?&rdo;福生问。
&ldo;如果你买快速帆船先离开的话,我可以给你一赔十。&rdo;
福生撇撇嘴,&ldo;我可不会冒那种风险。&rdo;
&ldo;那么,一赔二十。&rdo;
人群中似乎有些人注意到了这边的谈话,他们无声地笑起来。&ldo;除非他给你一赔五十,不然别下注。&rdo;其中一个说,&ldo;白衬衫不会松口的。这一次不会。曼谷之虎的死让他们发火了。&rdo;
福生强迫自己和大家一起发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先自己点着一支,再向周围的人散烟。这是个表示善意的小礼物,此时此刻,他和这些泰国人的境遇是相同的。如果他不是带着黄卡人口音,他甚至可能试着给那些白衬衫一些善意的礼物。但在今晚这种时候,这种举动的回报恐怕是脑袋上挨一警棍。他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脑袋在街道的石头上碰个头破血流。他吸着烟,瞧着街上设置的路障。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座被彻底封锁的城市‐‐想到这个,福生的双手都颤抖起来。这不是针对黄卡人的,他告诉自己。我们不是这件事的原因。但他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黄卡人脖子上的绞索并没有收紧。也许白衬衫目前是在对付贸易部,但城里的黄卡人实在太多了。如果贸易长时间停滞,即便是这些现在显得友好的人也会发现工作缺乏的现实,然后他们会聚在一起喝酒,然后就会想到居住在大楼里的黄卡人。
曼谷之虎死了。他的脸贴在每一根灯柱上,每一座建筑的外墙上。眼前就有三张斋迪参加泰拳比赛时的照片,贴在一座仓库的墙上。人民的英雄。一个不能收买的人,一个俯视政府部长、法朗公司和渺小生意人的人。他甚至与自己所属的环境部战斗。他被送去做文书工作,却到处惹麻烦,结果被打发到街上,在那里惹出更多的麻烦。这是个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哈哈大笑的人,曾躲过多达三次的暗杀,直到第四次暗杀才让他遭了劫难。
福生皱起眉头。这些天来,四这个数字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曼谷之虎也只有四次机会,而他自己已经用去了几次机会呢?福生看着码头,还有簇拥在一起、无法登上他们预订船只的人群。作为一个难民,他的直觉十分敏感。他能嗅出风中有灾难的气味,甚至比海风传来的风暴的信息更加明显。
曼谷之虎死了。印在纸上的斋迪上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福生,福生突然产生了一种恐怖的感觉:曼谷之虎其实没有死。事实上,他在狩猎。
福生赶紧躲开那张照片,仿佛那是一只感染了锈病的榴莲。他确信现在应当逃亡了,就像他确定他的家人已经全部死亡、埋葬在马来亚的土地上一样。是时候躲开觅食的猛虎了,是时候前往被吸血昆虫占据的丛林、以蟑螂为食、在雨季的泥泞河流中艰难前行了。去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应当逃亡了。福生远远眺望着那艘下了锚的快速帆船。应该做出艰难的决断了。应当放弃强力弹簧工厂,放弃保存在厂里的蓝图。拖延只会让事态更加恶化。他的钱必须花掉,从而保证他的存活。
这只竹筏正在沉没。
27
安德森从他的公寓楼里走出来的时候,卡莱尔已经在人力车上等得急不可耐了。他不停地左右张望,似乎想看穿身边的每一片黑暗。安德森觉得这个人活像一只胆小得过了头的兔子。
&ldo;你看起来有些紧张啊。&rdo;安德森爬上车,开口说道。
卡莱尔的脸色十分阴沉,&ldo;白衬衫占据了胜利酒店。所有东西都被没收了。&rdo;
安德森朝上瞥了一眼自己的公寓。可怜的老耶茨选择了这个远离其他法朗的住所,&ldo;你损失了很多东西吗?&rdo;
&ldo;保险箱里的现金,还有我没来得及放在办公室的一些客户名单。&rdo;卡莱尔朝前面的人力车夫喊了一声,用泰语告诉他目的地,&ldo;跟这些人谈条件,你最好有些好东西。&rdo;
&ldo;阿卡拉特知道我能给他带来什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