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挺久没进这件屋子了,也很久没有打扫过了。屋子里满满当当放着一个又一个纸壳箱,最里面有一个大柜子。何执走到柜子前,她想起来了,上一次来这间屋子,还是一年前。柜门好像被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她拉开门,灰尘散落一地。柜子内部是一层一层网格构造,上面摆着一些她和苏浔的合照,底下两层是抽屉,何执拉开最下层的抽屉,里面俨然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这是她要找的东西。何执走出小仓库,来到卫生间,她打开手中的盒子,五年前的回忆忽地映现在脑海。盒子里面是一支精致的口红,是苏浔去日本出差时特地为她挑选的生日礼物。生日礼物倒没什么特别的,主要是,当时苏浔说,这支口红涂在何执嘴上,仿佛让她看见何执出嫁的样子。衬得她给人一种十里红妆的错觉,苏浔说:“何执,我知道我化妆技术差,不过等你结婚那一天,那天你的口红一定要让我给你涂,咱们就涂这一支。”何执打开口红,她只涂过一次,是苏浔帮自己涂上的。用卫生纸轻轻拭去多余的红痕后,何执再度把它放回盒子里。想了想,又把它拿了出来,装进自己随身背的包里。她走回卧室,打开衣柜,翻出了那件只在每年这个时候穿的黑色风衣,她脱下家居服,换上了最简单的白t,黑色高腰裤,站在镜子前套上大衣,衣服刚买的时候是合身的,现在却像是买大两个码。她简单翻了下背包里的东西,换了双黑色马丁靴,出了门。拉拉扯扯将近三小时,飞机起飞,何执盯着窗外,天空很干净,一层一层纯白的云,她恍惚想起几年前苏浔出事后一天她赶回辽城的时候,她迷茫地坐在飞机上,也是靠窗的位置,那时候是下午,接近黄昏,机窗外天空中云层稀疏,橙色耀眼的光线拉伸地老长,一层一层地向更远更高空递进着,好像天路。像人间通往天堂的路,金黄的,两旁云层作伴,扶手一样。她从不曾眺望到过那样的天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到那时候不经意间看到的风景,飞机飞得平稳,索性收回窗外目光,紧靠着椅背,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想着眯一会儿。睡着前,她恍惚中想到自己打给曾洺电话,他答应两天以后在辽城和自己见一面好好谈一谈。曾洺从公司出发时,已经是下午四点。辽城近几年发展得迅速,平常不是早晚高峰时期,大道上根本不会有这么多车。曾洺摇下车窗,他看见前方商场玻璃外观上打着《花絮》电影广告,好像是电影女主角被提名。他想起也就是五年之前,苏浔在去太行山之前给自己看的《花絮》第一版本完结手稿。他记得其中有一个情节苏浔和他争执了好久,最后却采纳了自己的意见。两人因为这件事破冰的那晚,苏浔抱着他的脖子说,这部作品是好是坏,有曾洺的参与,她是把作品当做自己孩子的,她说,那就算是她和曾洺共同的小孩。曾洺记着,所以出版社在收编《花絮》手稿的时候,曾洺曾就着其中另一段情节提出建议,写了一大段信给出版社,并且被采用。曾洺并不认为自己有太多的文学细胞,文学造诣更不如苏浔,尽管他高考语文成绩还不错,但他总还是更敬佩苏浔的文学功底。而之所以会有写信给出版社这一做法,是他三天前梦见苏浔,在梦里苏浔和从前一样,温柔、固执、坚定。她问了曾洺很多,后来问到出版社的事情,苏浔说,曾洺,《花絮》虽然创作完了,但并不完整,也没经过修改,她说,有一个情节她想改变一些。她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没有要求自己帮她完成。可很奇怪,那个梦做了很长很长时间,曾洺却只记得苏浔想要改变的情节。醒来后,便到办公桌前拿出纸笔写下苏浔希望改正的部分。苏浔希望那段故事里,女主不要因为自己长久以来无法在人身上获得安全感,而逃避了男主的求婚,故事改完后,结局是女主答应男主的求婚,两人在平淡而又漫长的厮守,充满着爱意,相伴走过一生。曾洺回过神,是啊,已经过去五年了,当初的残稿,早已被精心修正装订出版,两年前还拍成电影上映,今年,电影还被提名。车子一拐,停进自家停车库,今天他回家参加九月份的家庭聚餐。曾烨盛了碗汤给妻子,询问了些曾洺工作上的事情,曾母又简单问过曾洺最近生活状况,曾洺一一回答后,曾父曾母相视,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