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气认人,楼断只能生受。除非他有曜灵璧。“可是,玉留声也进去了,他怎么没事?”薛无涯大概受我耳濡目染,也直呼玉留声的名字,在这儿就罢了,在外面可不好。于是我提醒他:“玉留声不是你可以叫的,他是四君之首,地位仅次于楼鸩,若叫人听了去,我不救你!”薛无涯面服心不服地叹了口气,说:“我记住了。”“玉留声位属四君,四君有罢免欲主权利,所以寻常鬼怪不会近他的身,玉留声自己武功修为极高,打发一些没眼色的小鬼不成问题,若有它们的群起攻之,玉留声也还能招架,不过是要吃点亏的。”况且,四君与欲主不同,鬼欲深渊的地气对四君几乎没有伤害。“那楼鸩呢?”薛无涯脱口而出,随即想起我方才提醒过他,改口道,“是少主。”“楼鸩年纪轻,天赋欠缺,又不肯用功,自然比不上玉留声。只是谛命乌契既然承认了楼断,对于楼断的血脉自是要回护一二,所以当年见过楼断的鬼怪不会攻击楼鸩,新生鬼怪就不一定了,那一次,楼鸩应是极为狼狈的,若非有玉留声,怕也出不来。”“你为何如此清楚?”薛无涯疑惑,忽然,他靠近盯着我,问,“楼鸩是少主,你什么职位都没有,为何仿佛你比他地位还要高些?”我合了扇子将他推远些,说:“在鬼欲章台,少主算个什么东西!楼鸩比不得四君,比不得我,甚至比不得四君之下的诸长老。少主二字,不过是叫着好听,给欲主薄面罢了。再者,我君氏出了两代欲主,即便主位易姓,君氏之后的两代欲主更要善待君氏后人。楼鸩想要我这样的待遇,还得舍弃欲主之位。他不傻,等到楼断死后,只要谛命乌契承认了他,他就能轻而易举的杀我,如果不承认,他会变成现在的我,杀我也比此刻方便;如今,他只是不甘而已。”薛无涯想了想,说:“如此说来,如今的欲主就是在等他的儿子将来继承欲主之位后杀你,是吗?”“是。”我答。“那……你能重新做欲主么?”薛无涯眼中冒出一种期盼的光芒。我笑了笑,说:“不能,若欲主子嗣不堪用,便要在四君中选一位,这也是四君地位超然的原由。”薛无涯神色骤变,好似很焦急担忧的样子,我便问他:“你想到什么了?”薛无涯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你跟我讲过,有人为了躲避罪令逃出鬼欲深渊,欲主可以通过谛命乌契轻易找到他的位置,然后派人捉回来处置;若往后楼鸩要杀你,你是不是必死无疑?”“对。”我忽然明白,原来这个孩子在担心我以后会被楼鸩杀死。他真是多虑了。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杀我。薛无涯忽然不说话了,或许,他在考虑我这个靠山稳不稳,但细看,又不像。我不愿多说这些,也不关心薛无涯此刻在想什么,便接着跟他说鬼欲深渊的事,最后再三警告,一定不可靠近,他听得倒比方才认真,眼中亦多了几分坚定。随后,我让临妆去请君兰。薛无涯没有见过君兰,我也没有提过,他便问我:“兰哥儿是谁?”我答:“他是我大哥的儿子,单名兰,十三岁,长得可好看了。我有意让你去他那边,今日你们先见见。对了,你去挑一瓶花,一会儿让他带走。”薛无涯眸色一沉,问:“你不喜欢我?”“好孩子,我当然喜欢你。”我拍了拍他的头,尽量慈爱地说,“若非如此,怎能让你接近我最亲的侄子?”君兰身边的人,都是我千挑万选、亲自调教的。不一会儿,君兰便来了。“叔叔!”君兰穿着雪白的衣衫朝我一鞠,我瞥见薛无涯在打量着他。君兰皮相极好,眼中更有鬼欲章台鲜有的纯粹,我想薛无涯会喜欢跟着他。“这是他给你挑的花,你去看看,合不合意。”我指着花瓶,眼镜看着薛无涯,君兰自然会意。只见君兰也打量起薛无涯,神色如常,想来不讨厌薛无涯“花倒是好花,插的太差,乍一看,过于庸俗,失了风雅,还是我来修剪一番,换个瓶子,应当勉强能做个摆设。”君兰朝我一笑,随后向薛无涯微微颔首致意。君兰是个挑剔的孩子,我明知花插的不好,还任由薛无涯挑那瓶,也是想看看薛无涯听到这句话的反应。倒是意料之中,薛无涯没有不满。因君兰来了,席面上大半是君兰爱吃的,临妆不时给君兰夹菜,薛无涯则时不时的抬头看我,我却忽然想起了过世多年的兄嫂。他们若见到君兰被我养成这样,究竟是欢喜还是忧心呢?君兰如今已有十三岁,不知道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不过很快,我的念头被我自己压下去,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在鬼欲章台,君兰又如何能同外面的少年一样呢!饭后,我让君兰休息了一会儿,便检查他的功课武功。薛无涯旁观,我也有意让他多学几招。在君兰五色蛟潭五色蛟潭,鬼欲深渊的七煞之一。传说,潭底沉睡着鬼主冥宵的战骑——五色蛟,共十二条,又称十二蛟,分黑白红黄蓝五色,红色为尊,列与首位,仅一条;白色次之,有两条;黑、黄、蓝又次之,各三条。当年鬼主率众进攻天界失败,被虚烨圣君封印之时,五色蛟还曾为主复仇战天兵,不过连鬼主都败了,五色蛟岂有胜算?最终他们被玄臻明君打下天界,在人间平地砸出一个极深极大的窟窿,玄臻明君遂随手封印,经年累月后,这个窟窿被雨水山泉填满,成了潭。冥宵大殿左侧,便有十二蛟腾云战天兵的壁画。而原本,蛟腾云则成龙,可他们,却是被天界烙上妖魔印记的恶蛟,注定无法成龙。数百年来,五色蛟一直如它们的主人一般沉睡潭底,只是他们毕竟是妖魔,即便沉睡,也让潭水沾染了妖魔之气,时不时兴风作浪,吞噬人命。而五色蛟四周倒十分雅致。有青翠挺拔的竹、孤傲高洁的兰、温柔细腻的溪,每日清晨与傍晚,竹林间、花叶旁、溪潭之上都会出现一缕缕清雾,仿佛误入了哪位仙君的仙府。七煞中有好几处绝佳风景,是鬼欲深渊阴暗幽诡中难得的亮丽,五色蛟潭在其中,不是佼佼,却也不差。我来此,只是因为昨夜子时,冥宵大殿的乌鸦不但飞去了矿山,还来了这里。乌鸦只会追逐存有鬼主气息的地方,也只会停留在有鬼主气息的地方。古书上说,鬼主曾用自己的血喂养过五色蛟,所以,五色蛟身上也有几分鬼主的气息,只是五色蛟向来沉睡,那些气息自然一起沉睡,从前的乌鸦也就无法察觉。如今,只怕这潭底并非一片沉寂。我站在潭边三步之外,手里捏着嫂嫂临终前给我的玉璧,感受到渐渐传入掌心指腹的炽热。潭水亦比我没走进之前汹涌地多。忽然!有人猛然从身后将我拉了一把,我急退之际迅速转身,随后轻轻一笑。从玉留声靠近,我便知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