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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第1页）

庸生滔滔不绝讲起来，起初，硃安世还能勉强听懂，后来便如陷进泥沼，听得头昏脑胀、烦懑不堪。樊仲子在上面也半晌不出声，恐怕也是一样。

幸而郭仲子性急，忽然打断道：&ldo;孔壁!&rdo;

庸生终于停住嘴，问道：&ldo;什么?&rdo;

樊仲子忙道：&ldo;先生讲得太好了!只是我们蠢笨，怕一时领会不了这么多。眼下，我们有一件事向先生请教‐‐&rdo;

&ldo;何事?&rdo;

&ldo;古文《论语》是怎么一回事?&rdo;

庸生声音陡变，十分诧异：&ldo;此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rdo;

樊仲子笑道：&ldo;有天在路上，我听两个儒生在争论什么古文《论语》、今天的《论语》，我也听不懂，只是觉得纳闷，一本《论语》还要分这么多?&rdo;

&ldo;非&lso;今天的《论语》&rso;，乃&lso;今文《论语》&rso;。秦灭六国之前，各国文字不一，秦以后才统一为小篆，到我汉朝，隶书盛行，称为&lso;今文&rso;，古文乃是秦以前文字。&rdo;

&ldo;这么说古文《论语》是秦以前的?&rdo;

&ldo;正是，秦焚烧典籍，又禁民藏书。百年之间，古文书籍丧失殆尽。经典多是口耳相传，用隶书抄写，故而称为&lso;今文经&rso;，由于年隔久远，加之各家自传，到了今世，一本经便有诸多版本。方才所言今文《论语》便有齐《论语》和鲁《论语》之分，我所学的是齐《论语》[据《论语注疏&iddot;解经序》（魏&iddot;何晏注，宋&iddot;邢昺疏）：胶东庸生传齐《论语》，&lso;安昌侯张禹受《鲁论》于夏侯建，又从庸生、王吉受《齐论》，择善而从，号曰《张侯论》，最后而行於汉世。&rso;]。&rdo;

&ldo;先生没有读过古文《论语》?&rdo;

&ldo;古文《论语》本已失传，后来在孔子旧宅墙壁之中掘出一部，孔安国将之献入宫中，秘藏至今，未能流传。我来长安，本意正是想学古文《论语》，可惜未能得见。&rdo;

樊仲子道：&ldo;原来宫中也有一部?&rdo;

庸生惊问：&ldo;宫外也有一部?&rdo;

樊仲子忙掩饰道：&ldo;那日我听那两人谈论古文《论语》，他们恐怕有一部吧。&rdo;

&ldo;绝无可能，现今世上只有一部。&rdo;

&ldo;古文《论语》和今文《论语》有什么不同吗?&rdo;

&ldo;我也不知。不过，应当会有不同。&rdo;

&ldo;若这古文《论语》传到世上，会怎么样?&rdo;

&ldo;齐、鲁两种《论语》恐怕便没有容身之地了。&rdo;

两人又问了些问题，但庸生没有见过古文《论语》，也回答不出。

郭公仲便让鄂氏添饭，劝庸生又吃了些，命僮仆驾车送他回去。

硃安世和驩儿忙爬了上去，韩嬉也从侧室出来。

韩嬉笑道：&ldo;这天下要尽是这样的儒生，我们可没法活了。不过呢，这人虽然酸臭，却是个耿直的人，又极想学古文《论语》，不如传给他算了。&rdo;

樊仲子忙摇头道：&ldo;不好，不好。他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如果再学了古文《论语》，连命都保不住。我们不能害他。&rdo;

郭公仲也道：&ldo;是。&rdo;

硃安世道：&ldo;我们果然猜对了，庸生说古文《论语》一旦传到世上，齐鲁两种《论语》便都要断了生路。那些人之所以追杀驩儿，就是要毁掉古文《论语》。&rdo;

韩嬉问道：&ldo;传给荆州刺史扶卿，不也会害了他?&rdo;

硃安世想了想，道：&ldo;王卿举荐扶卿，自然是知道扶卿有办法自保，并且能保住这部书流传下去。不过，庸生说这古文《论语》一直藏在宫中，驩儿的母亲是从哪里得来的?&rdo;

樊仲子道：&ldo;一定是某人在宫里看了这部书，背下来，偷传出来的。&rdo;

硃安世道：&ldo;嗯，应当如此。刚才那庸生越讲越玄，我懒得听，就在琢磨一件怪事‐‐既然庸生说《论语》是圣人之言、群经之首。那刘老彘一边极力推崇儒家，一边却又秘藏着这部古经。这就像卖货的商人，一边盼着生意兴旺、卖得越多越好，一边又把最好的货藏起来，生怕人见到买去。这是什么缘故?&rdo;

樊仲子也奇道：&ldo;的确古怪。&rdo;

韩嬉道：&ldo;这有什么好奇怪?老樊，你是卖酒的，什么酒你会藏着不敢卖?&rdo;

樊仲子笑道：&ldo;当然是最好的酒，留着自己喝嘛!&rdo;

郭公仲却道：&ldo;坏酒。&rdo;

硃安世笑道：&ldo;郭大哥说的对。樊大哥你爱酒胜过爱钱，才会藏起好酒，舍不得卖。嬉娘说的则是不敢卖。酒商卖酒为赢利，好酒能卖好价。就算藏着不卖，也是为卖更高的价，绝不会把酒放酸。倒是坏酒，卖出去会坏了名声，毁了自家生意。&rdo;

樊仲子笑着点头道：&ldo;这倒是，卖酒卖的是个名号。我家酒坊里，酒若没酿好，宁愿倒在沟里，绝不敢卖给人。若不然，&lso;春醴坊&rso;哪里能在长安立得住脚?&rdo;

韩嬉笑道：&ldo;这就对了。现今儒学也不过是谋利禄的生意，刘老彘就是个贩卖儒家的书贩子，他想儒家生意兴旺，断不敢卖劣货。所以呢，我猜那《孔壁论语》必定是一本坏书。&rdo;

樊仲子迷惑道：&ldo;酒坏，容易明白，书坏，怎么解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