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雪刚停,在路上铺了薄薄的一层,被踩得有点脏。派出所对面的路灯下站着个小豆丁,是李明泽,背着他破旧的小书包,站在那儿等着。化雪的时候最冷,他时不时跺跺脚,手里抱着李鹤的长羽绒。
“你怎么在这儿?”
李明泽连忙把手上的羽绒递给他,脸颊冻得发红:“哥,我等你呢。”
谁也不晓得他要关几天,总不会是每天都来吧。李鹤说不出话来,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我不冷,你穿。”
李明泽笑起来的时候有个小酒窝,献宝似的从兜里掏出个热腾腾的红薯来。
“我才不冷,捂着呢。”
李鹤把羽绒套上,将红薯掰开两半,白色的热气带着甜香勾人的馋虫。李鹤把大的那一半给他,把自己手上那小半块囫囵吃完,很自然地牵着李明泽的手,往家里走去。
“上学了?”瞥见李明泽的书包,李鹤才想起日子来。
李鹤今年读初三,不上学的日子比上学多,老师同学也都习惯了,没人管得了他,也没人想管他,估计开学几天没去也没人在意。套上羽绒,吃了半个红薯,浑身都暖起来了,李鹤看看左右,小声问道:“钱呢?”
李明泽急急忙忙把嘴巴里最后一口红薯咽下去,反手拍了拍书包,说道:“藏在书包里,我天天带着呢。”
虽然只是两百块,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巨款了。
“走,咱们回去。”
两个人踩着雪,趁着夜色走回去。七拐八弯的,拐入了一条狭窄破败的小巷,地上脏兮兮的,到处都是垃圾,抬头都是横七竖八的电线,巷子里头岔口多得很,不熟悉的人一下就迷路。小巷中间有一栋破旧的独栋小楼,大门敞开着,不大的客厅里强行摆下了两桌麻将,里面的人都在吞云吐雾,满地烟头烟灰和茶叶渣,乌烟瘴气。
李鹤牵着李明泽进去,径直上楼。
两桌人都没在意他们,只有成叔一边摸牌一边瞅了李鹤一眼。
李鹤注意到了,但没理他,只是加快了上楼的脚步,天台上摆了几盆半死不活的花,中间用砖和铁棚搭了个小房间,那就是李鹤和李明泽睡的地方。李鹤急急忙忙地开门进去,李明泽放下书包,把书全部掏出来,最底下用剪刀划了个小夹层,李鹤塞给他的两百块整整齐齐地叠着藏在里头。
李鹤没来得及理他,踩到吱嘎响的矮柜上,小棚屋不高,这么站上去就要顶到头了,李鹤沿着上面的墙缝一点点摸,空的。
那里本应放着一千块钱,用报纸包成小包,是李鹤的全部家当。
没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个好日子,开文啦,我要坚持日更(说说而已)
第二章
李鹤心都漏了一拍,保持着摸墙的姿势愣了两秒,然后从矮柜上跳下来,一阵风似地三两步下楼去,径直走到成叔旁边,伸出手,问道:“还我。”
他声音不小,屋子里的麻将声都停下来了,两桌人都在看他。
成叔手不停地搓着手上拿的牌,嘬了口烟:“什么东西啊。”
李鹤皱着眉,眼神冷冷的,下巴微微扬起,说道:“我屋里的东西,你拿的,还我。”
成叔“啪”声把牌扣在桌上,把李鹤伸出来的手拍开:“小鸟啊,你说话注意点,我什么时候拿你东西了?你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整个屋内都静了,都在看他们俩,李鹤一点也不退缩,上前一步,猛地把牌桌给掀了,麻将“噼里啪啦”地落到地上,还摔了几个玻璃杯,一地狼藉,李鹤仍旧冷冷的,一字一顿。
“还、我。”
旁边人都看着,成叔面子上下不去,腾地站起来,也发了火,指着李鹤的鼻子:“你他妈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拿你钱了,放的什么屁?”
李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说我丢的是钱了。”
“你、你说。。。。。。我、我没。。。。。。”成叔被李鹤噎成结巴了,连忙去请救兵,“业哥,你评评理,你儿子说的这是。。。。。。”
李鹤没等他说完,就小豹子似的冲过去,把他顶在墙上,一拳朝他腹部招呼过去。成叔大叫着吃痛,正要还手的又是一声惨叫,原来是李明泽一直在旁边跟着,见打架了冲上来朝着成叔的大腿就是一口,咬死了不松口。
“好了!打什么,住手——”
李鹤见成叔要起脚,忙拽着李明泽的衣领把他拽开,脸上不妨被拳头擦过,火辣辣的痛。但李德业开了口,两人都没再动手了,只是对峙着。
李德业在旁边那桌,刚一直没说话,如今发了话,却也没站起来。他跟李鹤虽是父子,却长得不太像,如今一年比一年瘦,像个瘾君子,看人的时候眼神阴森森的。他看着李鹤,慢悠悠地说道:“小鸟,给成叔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