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仁慈版的竺宴还在恩威并施地追问呢,残忍版的竺宴已经带着他们来到了千里之外的祝余村。祝余村外山脉众多,大大小小的山拔地而起。时隔二?十年,妇人上了年纪,记忆也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就在村外,我记得我是?早上被放的,一逃脱我就往家里跑,朝着太阳的方向,深夜才到家。”朝着太阳的方向跑,那就是?说山在祝余村的西?边,凡人的脚程走一整日……令黎还在心里飞快地计算距离,竺宴已经飞到天上,与他一同?飞到天上的还有无漾和妇人。只听竺宴道:“本君现在往西?,你认出是?哪座山就喊停,三次机会。”妇人瑟瑟发抖。令黎追上去,茫然问:“什么三次机会?”无漾抓着妇人站在竺宴身后:“错三次,她自己跳下去的意思。”令黎:“……”说的这么好听,这不就是?威胁要?将她从万丈高空扔下去摔成肉泥吗?葭月脱口而出:“好残忍。”竺宴淡道:“本君从未说过?自己仁慈。”葭月一慑,讷讷闭嘴。竺宴飞身离去,令黎坐在獾疏背上,沉默地跟上他,还是?不放心地问:“我知道你只是?在吓她,但万一她吃软不吃硬怎么办?”竺宴没有回头,面无表情道:“那就杀了,再换个吃硬的,反正新?娘多的是?。”令黎:“……”“还有,本君不是?在吓她。”竺宴看?了她一眼,“她若说谎,你看?本君会不会将她丢下去。”哼哼,嘴硬。别人信不信令黎不知道,反正她不信。她还不知道?竺宴这人就是?嘴硬。譬如很?多次以前?,他就威胁她说再偷听他和孟极说话?他就夺了她的五感,让她从今往后再也不能听。虽然她后来总是?还没来得及偷听就被他发现,但也不止次了,她的五感不是?还好好的?她觉得竺宴本性其?实很?善良,可能因为年少时的经历,他算不上一个爱苍生的神,但他至少是?个很?讲道理的神。讲道理的竺宴,再坏能坏到哪里去?但令黎没有跟他争辩,从善如流道:“其?实也没必要?总这么强硬,你要?是?不会软的,可以让我来,我很?会哄人的。”哄人……竺宴这下看?都不想看?她了,直接从喉间发出一声轻嗤:“呵。”令黎一头雾水,呵什么呵?她哪里又错了?“我……”竺宴打断她:“本君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令黎:“……”她错了,她收回自己的话?,竺宴根本不讲道理!他可能也根本不善良!妇人很?快就用掉了两次机会。她接连指了两座山,竺宴下去查看?,都无功而返,他看?向妇人。妇人周身立刻结出一层冰,被冻得瑟瑟发抖,舌头打颤:“君,君上……二?十年,祝,祝余村变化太大,我,我……”竺宴不待她说完便飞走了,连令黎都有些吃惊,她从未见过?他如此不耐烦急躁的样子?。这下她是?真?的担心,等下妇人若再指错,他真?的会将她推下去了。无漾抓起妇人:“走吧,最后一次机会。”“等下,”令黎出声,“让我来吧。”无漾失笑,笑得一脸夸张:“你看?我敢吗?”“什么敢不敢?”令黎不解,“不就是?让我来抓她吗?”无漾:“她如此彪悍,要?是?把你扔下去了怎么办?她的命肯定不够赔,到时还不是?要?我来赔?你看?我像是?想死的样子?吗?”令黎:“……”我特么!狐嘴里吐不出象牙!令黎微微一笑,看?向妇人:“没事?,她到了这个年纪还如此看?重名声,想来是?已嫁人生子?。你不想给我赔命,她的儿女应当也不想给我赔命。”妇人闻言脸色一白,嘴唇无意识地哆嗦了一下。无漾挑眉。令黎拍拍小青耕的背,对妇人含笑道:“别客气,坐。”虽然以神族的年龄来算,小青耕还是?个孩子?,但她已经五百岁了,驮个凡人还是?不在话?下的。无漾将妇人扔到青耕背上,自己与葭月飞走了。青耕飞在令黎身边,令黎坐在獾疏背上,也没看?妇人,云淡风轻问:“你喜欢孟极啊?”妇人闻言,惊恐地看?向她:“女子?名节何?其?重要?,姑娘不可乱说!”“哦,那你便不喜欢他吧。”令黎从善如流点头,“也就是?觉得他长得好看?了点、神力高强了点、痴情了一点、每每看?到他心跳会不由自主快一点、想着若他能喜欢你该多好了一点吧。”妇人将嘴唇咬得惨白,身子?抖个不停。令黎看?她身体上冻的那层寒霜,拍了拍獾疏的脑袋:“这个冰,你能给她化了吗?不然等会儿她还没找到山,就先冻死了。”獾疏绝情道:“冻死也有冻死的好处,至少等下摔成肉泥的时候就不晓得痛了。”令黎:“……”她果断看?向青耕:“三串糖葫芦。”青耕眼睛一亮,立刻脆生生讨价还价:“十串。”令黎:“五串,不行?就算了,就让她冻死吧,反正竺宴说得对,新?娘多的是?,她死了还有下个。”青耕:“成交!”说罢迫不及待解了妇人身上的寒冰禁制。獾疏:“……”你个叛徒!亏神君对你那么好!身体不再被冰封,妇人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她用力深呼吸了几下,麻木的身体开始恢复知觉。令黎笑睨了她一眼:“你既不想说出记忆法阵的下落,本可以不用带我们来,但你却将我们带来了,非但带来了,还指了路。你这是?担心我们从你这里打听不出什么,会为难你的家人,也担心我们会再去找别的新?娘,所?以你索性直接带着我们来这里搜寻,目的就是?想让我们‘打草惊蛇’,可以让记忆法阵里的人知道我们来了,赶紧收拾东西?逃命,对吧?”妇人又惊又惧地看?着她:“你,你……”“我怎么知道对吧?”令黎眨了眨眼,“因为我会猜啊。易地而处,假如我是?你,偷偷喜欢上了一个对其?他女子?痴情的男子?,当我不得不出卖他时,我也会像你这般拖延时间。如此,我出卖是?出卖了,但我也并没有伤害到他。”令黎无奈地摇摇头:“可惜,你的小心思注定是?要?落空了。”“什,什么意思?”“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口中?的那个呦呦早就已经死了。我们就是?再围着这里转个三年五载,她也不会被打草惊蛇,没办法逃命了。”妇人不敢置信地摇头:“不,不可能……若她死了,他何?至于此?”“你这话?错了。”令黎笃定道,“应当是?,若她没死,孟极何?至于此。”“什么意思?”令黎目光扫过?脚下的山川:“你看?自然界中?的野兽,每当求偶之际,雄性总会在喜爱的雌性面前?展示自己的力量、智慧和地位,他们总会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在自己在意的雌性面前?。你见过?哪个雄性面对喜爱的雌性,会将自己弄得神智不清吗?”妇人被问住,愣了下,反问:“你是?说,他是?自己将自己弄成这样的?”令黎诚实地摇头:“我猜的。但我曾经亲眼见过?竺宴试图分离孟极的三魂七魄,他的三魂七魄明明完好无损,却疯癫至此,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他抽了太多自己的记忆,伤了神智。”“抽记忆做记忆法阵,你又说那个记忆法阵里常常出现一名女子?。那显然这个记忆法阵就是?为了留住那女子?的元神而做的,即使代价是?将自己弄成一个疯子?也在所?不惜。如此孤注一掷,那不就是?没有办法了吗?”令黎用她有限的知识想了一下,“但是?情爱一事?,但凡不是?生离死别,都不至于没有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