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站起,岁稔星君一排排走过,一一检查。弟子?们的棋盘都密密麻麻、参差不齐,只有两人的棋盘格外不同,一眼看去就见分?晓。令黎的棋子?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仅剩下七零八落几颗摆在棋盘之上。与之对应的则是?沃雪,满满一盘的棋子?,361颗一颗没少,齐齐整整,还是?最开始的样子?。岁稔星君自沃雪面前走过,叹息地摇了下头,沃雪紧紧咬着唇,眼眶通红。最终,岁稔星君停在令黎面前,满意地点了下头。结果当?场公布,令黎夺魁,沃雪最后一名。按照一开始公布的规则,令黎明日?跟随神君下界,沃雪要替十二名弟子?每人各作一幅丹青,直到?满意为止。散学后,几名弟子?围着令黎,笑嘻嘻问:“令黎神女,那么多的棋子?,你就怎能迅速找出相同的两颗?”“对啊,密密麻麻,看得我头都大了!”此时,兰时与沃雪经过令黎桌旁,沃雪狠狠瞪了令黎一眼,令黎抬头冲她一笑:“回去好好练习作画哦,我这人可是?很挑剔的呢,不好糊弄。”这是?沃雪考核之前朝她喊的话?,此刻原话?还回去,弟子?们立刻起哄地笑起来?。沃雪满脸通红,拳头攥得紧紧的。“对了,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葭月忽然道,“我后来?就没有注意黎黎了,所以那些惊叹声啊,是?我随机发出来?故意给你听的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沃雪被气得哭出来?,捂着脸跑了。兰时没有追去,站在原地,双目直勾勾盯着令黎。她一言不发,令黎忽然觉得后背爬起一阵冷意。令黎得了魁首,也就在枕因谷的时候开心?,主要是?一想到?沃雪要给她作丹青开心?。回到?绛河殿,见到?竺宴,她就瞬间来?气。他还坐在她的美人塌上,拿着她的书简!她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道:“你坐的是?我的位子?。”竺宴打量着她脸上的神情,意味不明笑了一声,从善如流站起来?。令黎立刻躺上去,又抬起眼皮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竺宴,冷漠道:“你站的也是?我的地方。”竺宴:“在赶我?”令黎:“书简留下。”竺宴点了点手中书简:“我竟不知,你如今如此用?功。”那上面全是?她的笔记,有课上写?的重点,也有修炼过程中的心?得,绛河殿中已经堆了不少。这着实令他吃惊,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只会找借口偷懒的天酒吗?从前的绛河殿中只有话?本,像这些上进的东西那是?断然看不到?的。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令黎就更?生气了:“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今日?考核,虽没考到?我用?功的点上,但我还是?得了魁首。”竺宴奇道:“我为何?要失望?”令黎扯过枕头抱在怀里:“你分?明答应我了,要带我下界去玩,临到?头了却?忽然弄出这么个奇奇怪怪的考核,不就是?反悔了,不想让我去吗?”“你是?如此以为的?”“那不然呢?”令黎头头是?道开始讲道理,“你若不弄这么个考核,信守承诺,那我明日?肯定?要随你下界。但你弄了这么个考核出来?,枕因谷中总共有十三名弟子?,我就只有十三之一的可能可以随你下界,这还不是?婉拒吗?”竺宴张口结舌,竟无法为自己辩解。令黎恹恹扭开头,不想看到?他:“好了,我知道了,我明日?哪里都不去,你自己去吧。”竺宴一惊。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他虽还不算懂她,但也不知竟会这样离谱。他以为她会生气的时候,她并不生气;他以为她会开心?,她却?生气。理由竟也是?头头是?道,无法反驳。“我并不是?那个意思,”竺宴难得觉得自己竟言辞木讷,他看着令黎扭开的头,低声解释,“我若真不想你去,大可直接考核神力,以你眼下的神力,你定?不会胜出,我又何?必费尽心?思去想那样一道考核题目。”令黎仔细想了一下,觉得他这个解释有点道理,又缓缓扭回头,看向他:“那你怎么就确定?,换这个考核,我会胜出?”竺宴没有说话?,却?是?走到?她塌边坐下,低眸看着她。他当?然知道她会胜出。一万年前,扶光殿中,他与天酒就常玩这个游戏。这个游戏本就是?她想出来?的,连他都玩不过她。令黎原本因为生气摆烂躺在美人榻上,此时她已经不怎么生气了,他又冷不丁坐到?她身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她忽然就觉得自己这个姿势十分?不雅,红着脸,默默坐了起来?。竺宴并不打算告诉她她就是?天酒,天酒看似恣意懒散,但她的使命刻在了她的骨血里,太?沉重了。他似笑非笑道:“对自己有点信心?,想想你整我的时候,将橙子?和柠檬分?得多清啊。区区那样一盘棋,怎能难住你?”令黎想了想,勉强接受这个解释。竺宴又问:“那,明日?还同我出去吗?”她打量着他,很敏锐地感觉到?他求和的意图。她们木头一向大度,令黎立刻大气地点了下头。竺宴弯唇一笑,下一瞬,却?见令黎忽然倾身向他,伸出双臂,主动将他抱住。娇软的身子?贴到?他怀中,竺宴刹那间浑身定?住。少女双臂勾过他的脖子?,她仰起脸,肌肤主动蹭了蹭他的脸颊,软乎乎地在他耳边说:“贴贴。”贴完这一侧,又换一侧,继续:“贴贴。”然而竺宴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他的身体僵硬,那短暂的时间里仿佛四感尽失,浑身上下仅剩触觉,所有的感官全部集中在与她肌肤相亲的地方。她柔软的身子?、温热的拥抱、细腻的肌肤、甜糯的呼吸……隔着一万年漫长寂寞的岁月,他仿佛重新回到?了当?年扶光殿中与她相伴的时光,短暂却?永生难忘。他僵直着身体,手背上绽出青筋。直到?她放开他,没事人似的跳下美人榻。他立刻清醒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将人抓住。“你在做什么?”他直直看着她的眼睛,眼角泛出几不可察的红。令黎莫名:“我去收拾东西啊。”“我问的是?……”他哑声道,“方才。”“那个啊,”令黎笑嘻嘻道,“贴贴。”“贴……贴?”“嗯嗯!”令黎点头,“葭月教我的,她每次向我道歉就会这样贴贴,我就会原谅她。”竺宴:“道歉?”令黎十分?大气,并且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我方才误会你了,很是?抱歉,所以向你道歉……咦,你们神域不是?都这样道歉的吗?”她见竺宴很震惊很激动的模样,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搞错了。竺宴沉默了一瞬,问:“你还向谁如此‘道歉’过?”令黎立刻感觉被冒犯:“我才没有向别人道歉呢,我又没有犯错,我基本都是?对的那一个!方才,方才那也是?意外,主要也是?你先?让我误会了,我才会误解你。”竺宴倏地笑了,胸腔震动,低低的笑声从喉间逸出。令黎搞不懂他在笑什么,他忽然用?力将她拉进怀中。脸猝不及防撞进一具冷硬的胸膛,令黎脑子?一瞬间懵懵的。竺宴一条手臂环过她的腰,另一只手压在她的脖子?后,他侧头,在她耳边低道:“嗯,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他的气息落在耳根,令黎只觉一刹那,自己的心?用?力往胸口撞去,竟像是?要生生跳出来?似的,血液也似一股脑向脸颊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