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父亲离家后,想念的时候,她就偷偷躲在某个角落,看着这张照片,幻想父亲从未离开,一家三口还是在一起。可惜,如今连个念想都没有了,他真的走了。外人总以为她恨父亲,怨父亲,哪知爱与恨原本就是一家,没有爱又哪来的恨?只是她的爱深埋在心底,被一层层怨恨深深锁住,直到父亲病了,才喷薄而发。她吸吸鼻子,试图忍住,只是眼角那滴泪珠还是滴落在相片上,渐渐晕成一朵小花。合上相册,她闭上眼睛。人这一辈子可真快。不由想到认识肖杨的时候,她才十九岁,转眼已三十四岁,再转眼,也许就到了闭眼的时候。前几天,她发现肖杨的头上长了一根白发,当时帮他拔下了。肖杨不许她扔了,强逼她塞进钱包里。说是他人生的。姜晓然进里屋穿戴好走出来。女人指指摆放在客厅正中央的棺材,“老头临死还叫着你的名字。一米的路程,可姜晓然走了很久,不能说是走,是慢慢慢慢移过去的。她深吸气,低头看了父亲一眼。他的面色是土灰色,脸颊上只剩一层皮,眼睛还半开,仿佛随时会睁开。姜晓然伸手摸顺他的眼皮,几乎是轻微的不能再轻微的啪嗒声,父亲的眼睛终于闭紧了。肖杨就站在她身后,手还轻扶她的腰。“晓然呀,老头今天就送去火葬场。按风俗,本来要三天后才送去。可你看这天热的,放在家里也不行啊。”“行,就按你说的办。”“还有一件事,本不该这时候提,可我也是个直肠子,不说就憋得慌。你看,你爸爸这么些年,没留下一分钱。可现在人走了,哪儿不得花钱。殡仪馆,还有墓地都是不小的开支。虽说你是女儿家,可也得分摊不是。再说,姜强就每月一千多块钱,你也不好意思让他多出不是。”女人说的唾沫横飞。姜晓然看着母子俩,“应该的,我要出多少,你说。”女人思索半天,“加起来总共的费用也就五万,你出二万五就可以了。姜晓然心知肚明女人诓她,按a市的收费,可能总共也就两万多元,他们摆明了就想让她一人出。不过她懒得争,也懒得吵,父亲在看着,总不能让他死不瞑目。“好,你给个账号,我回去就汇给你。姜强插嘴,“这钱现在就得交,我们可等不起。姜晓然气得不行,什么等不起,分明是怕她赖账。“我去取钱。”肖杨握下她的手。“晓然,我们也是没法。谁让你弟弟没出息,就会挣死工资。人穷就是志短,想大方也大方不了。姜晓然站在父亲棺材前,一语不发,她怕忍不住就要爆粗口。谁是她弟弟,她姜晓然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弟弟。等肖杨再度进屋的时候,女人满面笑容地迎上前,还递给他一杯水,“大热天,辛苦了。肖杨也不喝,只是从裤兜里掏出钱递给女人,“你数数,两万五一分不少。出了门,再说数不对,我可不认账的。”女人讪讪地接过,“哪能。”还真的在那一张一张的数,可能是不熟练,足足数了十来分钟,“正好的,一张都没少。姜晓然在b市呆了三天,父亲也安葬了,于是她和肖杨动身回家。回到家第二天,她就接到一个包裹,日期是十天前寄的,地址是b市。打开来一看,原来是父亲以前集的一些邮票,有五大本。上面还有一封信。晓然:当你接到这个包裹时,爸爸可能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了。这些邮票是爸爸多年来的精神寄托,以前买的时候并不值钱,可现在应该够你买套房子。爸爸在人世一遭,没有什么可以值得骄傲的地方。唯一可称的上骄傲的,就是你,我相信你会好好保存这些邮票的。等你有急需的时候,也可将它变卖。别的话,我也不想多说,惟愿你一生平安喜乐足矣。姜晓然捧着沉甸甸的邮册走进房间,打开床头柜,将它们与那本相册放在一起,然后锁上。然后倒在床上睡觉,其间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里的她只有五岁,父母带着她去了梦想中的迪士尼乐园,她做在旋转木马上,随着木马起伏,父母站在一旁给她拍照片。醒来后,才发觉,迪士尼是洋洋吵着要去的地方。转眼又是一个月,她接到刘爽的电话,说是准备搬出阿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