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说得对,周家人是在欺负我。”温良有心想问问那个周家的事,只是这对于盼生而言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她能想象,农村里的童养媳会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忙忙碌碌一整天,把一家老小和家里的牲畜都伺候好,还被动辄打骂……眼睛一睁一闭,熬完这一辈子。她想起外婆说的那句话:“妹妹爱哭闹,就被送走了。”“让我当一次她那样的人吧。”盼生憔悴的脸上露出笑容,“这也是我的愿望。”温良清楚鱼饵一旦抛下,就没有办法回头了,这是她和盼生的交易,你情我愿。只是当她看到盼生被绑架的那一刻,心里似是被挖走了一块,空落落地不似从前。可她没有伤心的时间,需要立即联系营销号,在网络上发布刘念案的判决书,重新将事件发酵,再引出刘念已经因为信息泄露被绑架导致死亡的事情。徐风本地群里刷出不少消息,正在考虑联系哪个账户发文的温良点开消息,看到了光明村火灾的视频。她点开视频,认出这个在大火里焚烧殆尽的房屋,正是她出生的地方。盼生和自己的父亲,都死在了这场大火之中。灼夜-12温良在洗手池里放满热水,将自己的双手没入其中,暖意从指尖传入身体,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眼前的镜子被蒸腾的热气蒙上水雾,她抽了张纸巾擦拭,镜子里的女人令温良觉得陌生,不像记忆中的自己,却有点像盼生。可盼生死了。它纠正温良:“死者不是盼生,是刘招娣。”水池边干毛巾上放着温良的手机,温良擦干净手,点击播放图标,继续查看富县洋气杨发布的视频。“那个把亲爹送进牢里的女人被火烧死啦!”“她真名叫刘招娣!”温良按着音量键将声音降低,画面里男人的嘴巴一张一合,像极了他们之前声讨沐沐时的模样。视频下方的评论就像一颗顺坡滚下的雪球,每一秒都在刷新。看的人多,估计很快就要被一些营销号搬运到微博。失去先手的温良不得不考虑重新布局,思考要在哪个时机,公布刘招娣的案情。三月初,她用了一份假的判决书戏耍了杨博,对方的反应足以证明他不愿这份判决书公布。这就意味着在报道时,他已清楚地了解案件的始末,但他仍旧选择了脱离事实,虚构“刘念”案,诬蔑警方。因为盼生的加入,温良没有在三月行动,而是打算利用盼生的死亡,将赵玉兰等人一并送到牢里,同时发起对杨博的舆论问责。盼生被他们绑走后,赵立建一定会恐吓敲诈她,让她拿钱消灾。他们将人带去光明村,可能是想交到刘军手上,这样一旦事发,就可以将责任都推给刘军。他们会在光明村继续虐待盼生,索要钱财。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博主是怎么知道的呢?温良点进他的主页,对方是1997年出生的,发布的多是一些评论性视频。她找到对方最早发布的视频,里面拍了些农村美食,温良在视频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杨天鸿。温良上一次见杨天鸿,是2008年办户籍迁出,需要村主任签字。白警官陪着她去了一趟光明村,在白警员面前,他不敢说什么。可他翕动的唇与扬起的眉目都在指责她不该将自己的父亲送进监狱。温良不指望一个对侄子胜过亲生女儿的人能理解自己,在心里祈祷若楠一定要考上大学,离开光明村。杨天鸿虽然为人糊涂,但并不像牌坊村之前的村干部那样胆大包天,成为当地恶势力的保护伞。赵立建和赵玉兰绑了人不应该低调行事吗?他们怎么敢让村主任家里的人知道呢?温良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回一趟光明村,且警方很快就会通过dna鉴定知道女尸和刘军没有血缘关系,第一时间联系自己。“他们不会发现的。”它再一次告诉她,“死者不是盼生,是刘招娣。dna会成为破案的关键,也会成为这个案件的错误线索。”“你说盼生她是被送走的那个?”温良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你不信可以等等看。”等了两天,温良没有接到警方的电话,才敢确认警方是因为dna鉴定,将盼生当作了自己。这确实很难被发现,她不确认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记得三十多年前,周春华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的事。连她自己的记忆都断断续续,只能回忆起零星碎片。在村里,女孩总会消失,有的是生了病,有的是被送了人。温良想起小时候,父亲喝了酒,骂母亲一次生两个丫头晦气死了。等他发完酒疯,母亲会抱着自己,一遍遍叮嘱,让她千万不要提起妹妹的事。那时计划生育政策严格,刘军害怕有了儿子后,一胎是双胞胎女儿的事会被计生办知道,被处以巨额罚款,连家里的家具都保不住。为此,他曾提着温良的耳朵让她长记性:“你妹妹生病死掉了,不许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