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成钰都想不到现在还有人是这样活着的。成钰不知道她从哪儿来,又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只是看见她的那一刻,对方打破了她对困苦的认知。她拿过手机,点开地图,查看附近有没有可以买衣服的地方,想买件棉服送给对方。孙聪也在想这事:“张队,那边怎么样了?有消息吗?”“东西布置好了,让村民送到垃圾点了,只是还没有动过。”“昨天被人发现了,她肯定要很晚才会去垃圾桶捡东西,或者要隔一两天才敢再出来活动。”“这不一定,”张国安夹起一块肉片,“饿狠了的人,顾不上这些。而且,她要躲的人……不一定是我们。”像是要印证张国安的话,等成钰去了附近的服装店买来一件黑色长款棉服,牌坊村那边就传来消息,说那个女人被找到了。晚上十点二十分,警车驶回平县警局。成钰听到动静,抱着新棉服就往外跑。张国安与孙聪跟在她后面,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孙聪笑着摇头,“还年轻嘛。”张国安自回平县起一直紧绷的脸上也露出笑来:“不晓得怎么来当警察的……怕是人家问个路,她就能开车把人送到目的地去。”“不适合当刑警,当户籍警什么的挺好,满意度肯定很高。”两人说笑着,可只是顷刻,张国安就笑不出来了。徐宁从车上带下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和很多中年代谢下降从而发福的人不同,这个女人约莫四十来岁,不仅矮小,还很瘦弱。女人脸上有层结痂般的黑垢,看来至少流浪了半个月。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她抖缩得像深秋枝头随时可能被寒风吹落的树叶。张国安打量她,心头涌上不怎么好的预感。孙聪别过头去,不忍多看。单鹏程也是如此,有时候见到死人或者尸块,反而不怎么害怕,但如果是特别悲惨的活人,观感更为渗人。“张队,这种情况,要怎么安置啊?”张国安掏出刚刚没抽的烟递给他,“先确定身份再说吧。”“张队,咱们让她先吃个饭再询问行吗?”成钰见张国安点了烟,与他商议,“您先抽根烟歇会?”张国安摆手,“去吧。”成钰抿嘴笑道,“张队,您人真好。”孙聪看了看时间,吸了吸鼻子,离得这么远,他都能闻见对方身上那股腐臭味,“洗个澡都行。”成钰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她倒不是嫌弃对方臭,而是想知道对方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还好现在入冬了,要是夏天,伤口感染再被苍蝇叮咬,就她生活的这个环境,说不定会生蛆,处理起来才叫麻烦。成钰轻声细语和对方讲话:“你的东西先放门口吧,进去把这个换上好不好?这个衣服暖和还舒服。”“换完衣服就吃饭,我还给你留着饭呢。”女人将信将疑地看向她,成钰露出招牌笑容,“我是警察,不会骗你的。”成钰买棉服时挑了一件大号的,这件衣服里里外外共有五个口袋可以装东西。女人只看了一眼,目光就被这件衣服牢牢吸引。她小心地伸出手想摸一摸,只见那双手布满泥土污垢,黝黑浮肿,甚至看不出皮肤的颜色了。女人见成钰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又不好意思地缩了回去。“没事,换上吧,我特意给你挑的。”成钰把衣服塞给她,“咱们得抓紧时间了,你把衣服换上,吃完饭我们还有事要问你呢。”她把留好的两份饭拿过来,还细心地掰开筷子递给对方。女人呆呆地看着她,摇了摇头。“不要钱的,赶紧吃吧。”听到不要钱,女人才小心翼翼地捧起一盒米饭,她握着筷子的手极不协调,使不上力,就变成抓着米饭吞咽。“慢点吧,也吃点菜呀。”成钰拧开一瓶水放在一旁,有些担心对方饿得太狠一次吃得太多会撑坏胃。不过女人饭量并不大,只吃了半盒米饭,就皱着眉不再进食了。她念念不舍地看着这些盒饭,移不开目光。“这些都可以给你。”成钰见差不多了,领她去审讯室,“别害怕,我们只是问你一些问题。”张国安正坐在审讯室想着事,见成钰领着女人进来,她拿着告知书,自然地在他身旁坐下:“张队,她不是证人,也非犯罪嫌疑人,这些都用不上吧?这屋里电脑坏了搬走了,我拿笔记行吗?保证跟得上的,白天我就这么记的。”张国安不说话,就这么看向成钰,成钰笑得满脸无辜:“也不是什么大案,让我见识见识呗。聪哥跟您工作那么久了,可我都没有跟您一起办过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