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请王子拿出作业容某检查。&rdo;王恂说话虽客气,但还是带着师道威严,神情肃然,就连那木罕都不敢怠慢,他嘟着嘴慢吞吞地拿出了本子。这货竟然完成了作业!我难免惊讶。
于是忍不住上来围观,硕德,土木格儿也凑过来。书法作业有两份,蒙古字书写和汉字描红。那木罕的蒙古字么,写的还勉强能看,毕竟是国语么,有感情基础在。可是一翻开汉字描红帖子,王恂的脸色就不大好了:那木罕的每一个笔画,都恰到好处地错开了底本上的原迹,组合成的字也实在……太跳脱了。可以想见他写字时有多么坐不住。
&ldo;王子的字,需多加努力,如今这样,定是不成的。&rdo;
那木罕闻言,撇了撇嘴,虽然不悦,但也没反驳什么。
把书写作业搁一边,接下来就是历史典故的考校了,思索片刻,王恂还是没有难为他,只问:&ldo;请王子复述金章宗朝故事,只从朝制、钱谷、文化等方面举出几项大政即可。&rdo;
金章宗完颜璟可是辽金帝王中的汉化典范,所以被拿来当王子的教学样板。上节课我也被科普过,知道这位皇帝汉学水平颇高,所行政策也多具汉化倾向,比如尊孔子、完善科举、修法典等等,再就是废除奴隶制度。很多事,都是眼下的忽必烈政权没有做到的,比如科举未设,奴隶驱口还大量存在。王恂授课,可谓是用心良苦。
然而这些并不是那木罕的菜。他望着先生,眨巴眨巴眼睛,就只憋出一句话:&ldo;只记得这个皇帝很喜欢汉人那一套……&rdo;然后就挠挠头,说不出下文了。
&ldo;请王子再详细陈述。&rdo;年轻的先生颇有耐心。
&ldo;记不得了!&rdo;那木罕一被追问,就恼羞成怒,&ldo;这个皇帝如此文弱,又没有拿得出手的战功,我怎会记得?&rdo;言语间已没了对老师的敬意,王恂有些难堪,但还是忍住没有作色。
&ldo;那木罕,不得对先生无礼!&rdo;一旁真金却不能作壁上观,走过来训斥了两句。他如今成了家,和其他兄弟自然不大一样,说话间更带了几分威严。那木罕见长兄面上带着薄怒,没由来得少了几分底气,垂着眼睛,小声嘟囔道:&ldo;我说的又没错……&rdo;
&ldo;殿下‐‐&rdo;见真金似乎还要训斥,王恂笑着摆摆手,对那木罕道:&ldo;四王子以为金章宗受儒风影响,武功便一蹶不振了?派遣夹谷清臣等北伐靖边,修界濠堡垒,哪一样不是安边大计?&rdo;
咦,金章宗的武功,上次王恂好像只提了一点点,并没有细讲,这么一说,这位皇帝在这方面也有些作为。北伐靖边?我细想一下,嗯……那时金朝北边敌患不正是尚未统一的蒙古诸部吗?难怪他不细说。
本还以为那木罕会无话可说,哪知这位只是冷哼一声:&ldo;那又如何?几十年后,金国还不是被我祖灭了?学汉人那套,也不见得长久!&rdo;
那木罕的话把王恂噎的有点难堪,他面色不豫,却也不好跟年少的王子过多争执,以免显得有失风度,便默然不语。众人都有些尴尬,安童本在一旁和不忽木讨论问题,瞧见这边情况,便过来解围。小少年十五岁了,微微一笑,从容开口,颇有几分君子之风:
&ldo;治乱兴亡是自古之道,未闻有不亡之国。金国后期权臣把政,奸佞当道,正是朝纲不立的结果。古之柔然、突厥,都是强极一时的部族,后来却鲜有所闻。北魏孝文帝更化改革,移风易俗,至今为人称道。汉法立国,裨益实多。&rdo;
&ldo;孝文帝功业事迹,上次某也讲过,王子都忘了?&rdo;安童说完,王恂也笑着接道。
&ldo;……&rdo;那木罕一瞪眼,哑口无言。前代历史正是那木罕的短板,这不他就接不上话了?偏偏这内容还是上次讲过的,那木罕更是满脸愧色。他积攒的那点历史知识,只有几句听来的评话,根本无法用以辩驳。安童和王恂相视一笑,齐齐望着那木罕:师生两人非常不厚道地把那木罕绕进去了。
这货低头瞅着自己的小靴子,咬着嘴唇,傲娇地不理众人,可这课程还得继续,我就上前拽拽他袖子,笑着劝道:&ldo;汉人那套好不好,你也得学了才有资格评价。待到把历代典故通熟一遍后,即便有不认可的地方,先生再考校你,你也能有底子来辩驳不是?&rdo;
&ldo;话虽这样,终是没有听评话来的有趣!&rdo;这货被顺毛之后,才乖乖坐回座位上,摊开书本,迎接新一场的苦难折磨。
……
晚上,忽必烈在察必的寝殿用膳,忙哥剌、那木罕和我也被召唤过去。饭后,忽必烈突然问起今天上课的事情,拍着那木罕的肩,虎着脸问道:&ldo;听说今天你跟王赞善顶嘴了?&rdo;
&ldo;才没……&rdo;那木罕鼓着眼睛,刚想否认,看着忽必烈明察秋毫的眼神,瞬间就没了底气,撇了撇嘴:&ldo;谁告诉父汗的?&rdo;
&ldo;朕问不忽木,他当然据实说了。不像你,做错了事还不敢承认。&rdo;见那木罕这幅模样,忽必烈颜色稍缓。
&ldo;儿臣不觉得汉人那套有什么用途,父汗偏偏叫我学。&rdo;
&ldo;你不学怎么知道没用?&rdo;看着儿子那副委屈的模样,忽必烈呵呵地笑开了颜,又指了指我,&ldo;你妹妹都能用心读书?当哥哥的岂能落了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