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人一言未发地扫了他一眼,像是有些气,唐天远尽量表现出一副惊喜到不敢相信的样子,果见他娘脸色好了一些。不过唐天远用力过猛,一路从宅门惊喜到花厅,到后来嘴角有点僵,差一点收不回来。唐天远让人看了茶,母子俩坐下来说话。&ldo;娘,您怎么来了?&rdo;他大概能猜出他娘为什么来,但他主观上不希望原因是谭铃音。唐夫人端着茶碗低头看了一眼,茶汤不够清,不够亮,茶雾中飘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涩气,不够甘。她把茶碗放下,问唐天远道,&ldo;怎么不吃我送来的茶?&rdo;唐天远笑道,&ldo;吃完了。娘您来得突然,我没及时预备好茶,该打。&rdo;哪里吃得这么快,想必是打点人了,在这么个破地方当小官,不送礼怎么成。唐夫人点点头,责备道,&ldo;吃完了怎么不说一声?你在信里净说废话。&rdo;她一提信,唐天远就心虚,忙解释道,&ldo;事事都要问家里伸手,别人知道了要说我没断奶呢。这是本地产的毛尖儿,我吃着也还不错。&rdo;&ldo;就算不问家里要,你自己不会买?有钱送人夜明珠,没钱吃两口好茶?&rdo;唐天远淡淡叹了口气,&ldo;娘,您不和我兜圈子,我也不和您绕弯子。您不如先见一见她?&rdo;唐夫人哼了一声,却没有拒绝。她倒要看看,把她儿子哄得五迷三道的女人是个什么样的狐媚子。唐天远便吩咐雪梨道,&ldo;去把谭师爷请来。&rdo;谭铃音得知唐夫人要见自己,一阵紧张。一路上她一直给自己催眠:我可是睡过皇后的人……不是,我可是跟皇后睡过的人……好像也不对……总之我就是不紧张就对了……雪梨见她如临大敌的样子,甚是好笑,&ldo;谭师爷,你怕什么,夫人又不是老虎。再说了,就算她是老虎,你不是还有狮子呢吗?&rdo;她说着,朝谭铃音的身后努努嘴。她和香瓜都知道糖糖其实是狮子,反正看惯了跟狗也没什么区别。谭铃音回头一看,糖糖竟然跟了上来,她朝它挥了挥手,&ldo;糖糖,你先回去。&rdo;糖糖不愿意回去。它还没吃饭呐!雪梨笑道,&ldo;谭师爷,你让它跟着吧,夫人喜欢猫。&rdo;谭铃音于是弯腰点点糖糖的鼻子尖儿,严肃道,&ldo;从现在开始,你是猫。&rdo;糖糖似懂非懂地看着她,肉呢?!谭铃音走进花厅,首先看到上首端坐的中年妇人。妇人衣饰华贵,但并不张扬;保养很好,到现在还有风韵,不过美得有些庄严,让人不敢亲近。谭铃音朝她福了福身,&ldo;见过夫人。&rdo;唐夫人点了点头。谭铃音又飞快地看了唐天远一眼,&ldo;大人。&rdo;名义上,唐天远是她的上官,她要是不理他,才叫欲盖弥彰。唐天远朝谭铃音微微一笑,不过她没看到。唐夫人在审视谭铃音。眼睛很大,小巧的鼻子和嘴,小鸭蛋脸儿。天庭饱满,下巴不肥不瘦。唐夫人觉得女人最难长的是下巴颏儿,太丰满了难看,太尖瘦了福薄。是个美人样儿,但也不是狐狸精的样儿,至少跟她想象中的那种狐狸精有不小的差距。唐夫人看够了,斥了唐天远一句,&ldo;你是傻子吗?怎么还不给人看座?&rdo;她是长辈,但在这里他才是主,这样推卸责任也说得过去。唐天远没想到她娘来这一招,连忙道,&ldo;谭师爷,坐吧。香瓜,上茶。&rdo;唐夫人还在跟谭铃音抱怨,&ldo;我儿子不识礼数,让谭师爷看笑话。&rdo;谭铃音总觉得这句&ldo;不识礼数&rdo;实际在说她。她道了谢,落座。唐夫人又冷眼看她。可以看出这姑娘有些紧张,但并不羞怯,言谈举止还算大方。其实紧张一些还好,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还是商户人家出身,见了身份敏感的长辈,若是稳重老练让人看不透,才真正可怕。谭铃音坐下之后,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她觉得她好像说什么都不好,她的存在本身就有问题,一个姑娘,跑到县衙当师爷,天天跟男人打交道,这在唐夫人这种贵妇眼中肯定一无是处。嗯,说多错多,少言为妙。唐夫人突然&ldo;咦&rdo;了一声。谭铃音顺着她惊奇的目光,看到糖糖走进来。她来时把它留在门口,方才有人进出,不小心将它放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