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的闹钟在这个时候疯狂响了起来,向海像是被当头喝棒,狠厉的眼逐渐恢复了清明,手渐渐松了开来,陆见森蜷成了一团,扶着脖子,不住地咳嗽着。
“五点,五点还没有到啊,哥……”
五点是向海规定的时间,吃完中饭后,他会替他把脚环解开,给他五六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五点的时候自觉扣回去,等向海回来,他还是乖巧的,栓在链子上的宠物。
“对不起,团团,对不起,对不起……”
向海的手轻轻拢着他,直到确认他没有反抗后,才把他收进怀里去,一遍遍地道着歉,不停地轻拍着他的背,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
陆见森还在余悸中,他抖着身子颤抖着唇,整个人绷着放松不下来,向海意识到自己在把局面越搞越糟糕,只好把他放在沙发上,沉默地回去收拾着卧室里的一地狼藉。
陆见森看着半开的门内向海忙碌的身影,又摸到了对方留给自己的手机,从3:59起,电话和短信就没断过,对方从公司赶回家差不多这个时间点,而他那句“哥,我要泡澡啦”,因为他的疏忽,忘了发送出去。
陆见森知道,向海一直没从他上次离开的阴影里走出来。
他睡眠深,睡觉的时候醒过来的次数很少,但每一次他在深夜中睁眼,都能看见向海撑着手,在盯着他看,见他醒了,就找借口说,刚好要起夜。
最开始他以为是对方压力大,但后来向海忙了起来,给了他这部手机后,他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太对劲了。
他会频率过高地向自己汇报自己的行踪,当他迟了一会儿回复时,短信就成了电话,说话的时候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沉稳,但他能听见透过听筒传来的圆珠笔咔哒声,由急到缓,一下,一下,又一下。
他要不停地告诉他,我在家,我在家,我在家,哪怕对方清楚地知道,他出不去的,哪怕他出得了房门,楼下也有的是保安和物业的人给他通风报信,手机上也有定位系统。
所以陆见森尽可能地答应向海提出来的各种要求,最大限度地给予对方安全感,可是没用,就像今天这样,他看错了时间,就赤裸裸地轻易在他面前崩溃。
“哥,”陆见森转过了身,果然见向海背抵着门,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来睡觉吧,很晚了。”
向海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似的,没有动,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半晌,才开了口:“团团,新年快乐。”
他声音本来就低,现在更是哑得吓人,像是烫油里捞出来似的,剌得陆见森耳朵都痒。
——原来今天是大年初一了。
陆见森有些后知后觉地这样想着,在国外才刚刚两年出头,他就已经轻易忘了过年是个什么样的节日了。
“新年快乐,哥。”
“对不起,没能让你和叔叔一块儿过年。”
陆见森斟酌了一下,摇摇头:“反正,当年出国的时候给爸爸打了预防针,说过四年不能和他过新年了,而且他说,有要紧的事要办。”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对这件事毫不介意,笑了笑,又接了下去:“至少能听得见放烟花的声音,以前在美国的时候,只能上课前一分钟看一眼春晚,倒数十下,就算过过年啦。”
向海这才走过来,把他过长的刘海撩上去,额头抵着额头:“想不想去,放个烟花?”
“嗯?在阳台上吗?不太好吧。”
“不是,去外面,小区门口就有一个摊位。”
陆见森怔怔地睁着眼,向海没有睁开眼,略带疲惫地紧闭着双目,眼下有青黑的眼圈。
“可,可以吗?”
“嗯,我给你换衣服。”
向海从床下的暗格里抽出一个箱子来,里面装满了他的各种衣服,从平时穿的,到正式场合穿的西装,到一些女装,他甚至看见了那天他和姚承安逛街时买的衣服。
“你搬空了我的房间吗?”
“嗯,大部分是衣服,我本来想你还要什么我帮你回去拿的,结果你都没说。”
陆见森笑起来,眼睛明亮:“这么明目张胆。”
向海似乎被他说得有些害羞,撇过脸去,又转过来:“你想穿什么?”
“穿——”陆见森眨眨眼,用脚趾夹起一条内裤,提起来,“就穿暖和一点呗。”
那一瞬间对方呼吸都重了,陆见森故意把被子裹得很紧,又伸出脚来,链子发出脆响,叮叮当当地晃着。
向海替他解开桎梏,咬着牙克制住了冲动,认认真真地给陆见森穿衣服,找外套的时候还不甘心地想再给对方加一件毛衣,被人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