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被老者唤作贤思的读书人,是老者的养子,从记事起,就跟在老者身边了。
虽是养子,老者却不允许他喊自己义父,说是自己命中无子,不愿徒增一份尘缘。
贤思接过老者手中的茶盏放在桌案上,垂头思索片刻,“自是不能的。但是您告诉过我,浪子回头金不换。如果犯错之人诚心悔过,那应另当别论。”
老者双眸微阖,没有接话。
贤思叹了口气,他知道义父的心中有一道槛,他曾经问过,但是义父却始终避而不谈,也许心病还须心药医。
见老者像是睡着了一样,贤思看了眼窗外,冷风呼啸,吹的竹叶刷刷作响,他转过身把窗囱关上,再回头时,发现老者睁开了眼睛。
“先生,困了就回房歇息吧,这儿有我盯着,不会出什么岔子。”
老者的眼神充满忧虑,“不用了,贤思,你也坐,我有话对你说。”
其实,静心斋是老者一手创办的,孝武帝只是在原先破败的基础上修缮了一番。
老者在这个书斋倾注了毕生心血,希望穷苦的学子们都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考取功名,迈入仕途。
为了这份憧憬,老者纵使花甲,也一直坚守至此。
没有人知道老者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只知道他姓听,大家都称他为听先生。
贤思看听先生有话要讲,点点头便坐下了。
听先生从盘案里拿出一个杯子,倒了一盏茶微微一笑推到贤思面前,“喝口茶,别这么紧张,咱们师徒二人,很久没有好好说一说话,谈谈心了。”
听到这,贤思眼眶有些发热,趁着喝茶偷偷拭了拭眼角。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听先生直接戳穿了他,“你知道我为何给你取名贤思吗?”
贤思放下茶杯,神色恭敬的看着听先生,“孩儿知道,您是想让我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做一个德才兼备之人。”
“还记得那年我刚把你抱回来,也是这么个数九寒天,你被人放在巷子口,浑身上下只裹着一条红色的小红棉被,脸冻的青紫,呼吸都很微弱。
我那时囊中羞涩,全部的家当加起来都没二两银子,但你一见到我,竟然笑了,所以我一直觉得,咱们俩人的缘分,是命中注定的。
贤思,你成长的很好,孝顺知礼。为了我甚至不惜放弃满腔抱负,守在这静心斋。我年纪大了,想有个人陪在身边,就一直装聋作哑,视而不见,咳…咳咳咳……”
听先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先生,您别说了,孩儿都是自愿的,养育之恩大过天,我对您从来都只有感激,若是没有您,我早就冻死在外头了。”贤思带着哭腔,轻拍听先生后背。
这是听先生第一次和贤思以前的事,不过,即使不说,贤思也知道自己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
因为有一年,他在街上看到过一个和自己长的很像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显然也认出了他,匆匆忙忙的消失在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