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后,他面上依旧维持最常见寡淡的表情,“公主,下官配不上你。”
“胡说,你是探花,怎么配不上!”
符箐瑶急红了眼,逼问道:“我问你想不想,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
李予灯深深提了口气,抬头淡道:“那好,下官明白说一遍,一点都不想。”
“不,你骗人的!”
符箐瑶说到‘骗人’那两字,喉咙苦的带出了破音,“你教我读书,对我最有耐性,你还拿我的话去逃尚书想塞给你好姻缘,你,你就算不喜欢我,就算。。。”
就算不喜欢,也不讨厌就是了,怎么会,连堂堂的公主驸马都不情愿当呢。
她想不通。
符箐瑶腿无力得站不动,蹲下来逐渐开始抽噎,“你,你不想和我成亲,是不是因为觉得我笨,其实我很聪明,不会丢你探花的脸。”
“我,我答应你以后我会好好背书,好好做摘录,再也不打小抄,那样你能不能,能不能试试。。。”
李予灯走到她面前,他下颚绷紧,弯腰想扶她的手伸到半空,最后在快碰到她的肩膀时直起身撤回。
“公主,我与你讲个故事。”
符箐瑶抱着膝腿,泪眼朦胧地抬头,“故事?”
“从前有个书生,书生的曾祖父是状元,被莫须有的罪责贬谪后投井自尽;后来,书生的祖父考取举人,很高兴中了会元,却受排挤仕途不济,发疯冻死在冬日;最后,剩下书生的父亲,可惜他连秀才都考不了,不是因为他无才无德,而是早年家里没有灯油熬瞎了双眼。”
符箐瑶咻了咻鼻子,“后来呢。书生的母亲呢。”
“后来,他生母和离后改嫁,扔下他和父亲相依为命。他记得他母亲临走前说,果然坊间传闻不是谣言,李水桐的子孙仕途艰难,永远光耀不了门楣。”
“我。。。李予灯,你就是那个书生?”
李予灯垂眸,“是啊,公主现在懂了么。”
符箐瑶似懂非懂,挂着眼泪摇摇晃晃站在他面前,断断续续辩驳道:“可是,可是你娶了我,你就是驸马,哦,我知道了,你怕不能做大官,我可以去求父皇,让他破格允许你参与政事。。。”
李予灯打断她,“你还是不明白。”
他用那么多年的天赋与努力,才到如今的位置,他没有济世天下的胸怀,也不在乎抛弃他的母亲,可他背负了他曾祖父到父亲这辈所有的期待。
他不可以成为驸马,否则过去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徒劳被埋没。他也不再是李探花,而是附庸公主的驸马。
他的确能借公主的名义享受触手可及的荣华富贵,他的祖家却会永远背负外人口里所谓的魔咒名声。
他父亲无法劳作,他的继母为了培养他日夜不休的干活,他们最希望的,是把那块悬在他们家族头顶几十年,以嘲讽做成的匾额给扔弃掉。
此时,若要他回到方才重新回答,符箐瑶问的那句。
【一点都不想么。】
御书房里的那段话,他夜晚睡不着辗转反侧,回忆了无数遍。花费这么多年于学问上的专注力,每次在即将生出任何悔意之前,在爆发更深刻的情绪之前,所有的探究点到即止。
那时他才知道,是一点都不想么,不是的,是他一点都不可以想。
李予灯退后一步,躬身作揖,“公主与下官绝无可能。”
符箐瑶第一次觉得对面的男子不可理喻,她又难过又生气,“李予灯,我真的想不通到底哪里不对,你其实,就是实在不喜欢我,对吗。”
李予灯叹了口气,合上书,“对。”
符箐瑶用最后所剩无几的勇气,不肯放弃,“知道我身份前呢,也不喜欢麽?”
李予灯别开脸,语气平淡,“是啊,公主难道看不出来,我本一介清贫,怎敢耽误佳人。”
或许,他确实曾有那么一点点心悦符箐瑶,应当不多,不过识她一年有七个月,怎么会来不及停止。
只是奇怪,为何说完这句话,他的心口会疼,比他年少时背不出书,腊月寒冬里,继母让他罚站还疼。
符箐瑶闻言,双手捂上双眼,慢慢将不断涌出的眼泪抹干净,抹不干净就继续抹。
“李予灯,你既然这样说,本公主再纠缠你,反而是我不识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