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程茉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暴雨如瀑。
黑云盖在城市的头顶,密不透风,压抑逼仄。
雨水携着冷气铺天盖地袭来。
程茉说往家走,却漫无目的地往外面走去。最后,她蹲在了一棵光秃秃的树下。
缺枝少叶,毫无遮拦的雨肆无忌惮地蜿蜒而下。
顺着她的眼睛、鼻梁、下巴。
像眼泪一样淌着。
忽然,雨停了。
不。不是雨停。
耳边响起雨水打在伞布上发出沉闷的嘣嘣声。
是有人为她撑起了伞。
她指尖抠着裤子,紧张、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视线一点点上移。
白色球鞋,黑色修长的裤子,黑色的短款羽绒服。
然后是——撑伞人的面容。
下一秒,她捂着嘴,像孩子一样难过地嚎啕大哭。
哭不是因为来的人不是预想中的那个人,恰恰是因为,是他。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还要回头。
为什么还要让她绝望崩溃中又忍不住生出一点,一丁点微弱的希望。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像抓住枯海上的浮板一样,抓住了他的手,哭兮兮地问他:“你回来了,是不走了吗?”
少年如同深海边上的一块礁石,雨水侵蚀他不动声色的外表,他的声音在雨声里,仿佛也变得多情又柔软:“我怕你没有伞。”
但也只是仿佛。因为他的动作是那样的决绝。
他一寸一寸地抽出她攥着的手。
冰凉,又用力。
他说:“对不起。”
他说:“我走了。”
原来这才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程茉永远忘不了这一秒,这一刻,这一天,这场要把世界倾覆的大雨——
和蹲在树下,哭得不能自已的她。
永远回不到大地的风筝飘来散去。
她也如同风筝,断了线。
程茉把自己的青春,永远地留在了那个连绵的深色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