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言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涌了上来,想起他举着筷子般的小木剑挽着剑花,吩咐她要看清动作……那时他虽孱弱,却不减生机,憧憬着将来要象表哥永安侯那样练一身好功夫,以一当十……
“醒了一小会儿,说要见你,又睡了……”
德妃哑着嗓子解释着:“你送的礼物他当成宝贝,就是睡着了还握着呢……”
三皇子的小身子微侧,面朝外躺着,两手交叠合在胸前。
“他怕弄丢了,用绳串了,白天晚上挂在脖子上,原先没病的时候,时时吹上几声……天天闹着要去长公主府见表嫂去,他身子弱,不敢让他出宫,就每回都阻着,哄骗他,说是等他长大些身子骨结实了,就允许他出宫……”
德妃痴痴地望着儿子的小脸,与其说给锦言听,更象是喃喃自语:“早知道会这样,就不阻着了,早早地放他去……”
“侯夫人,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他想见你,你陪他说会儿话,告诉他你来了,来看他了……闰哥儿,永安侯夫人,你表嫂她来了,你醒过来与她打个招呼再睡,好不好?”
“……三皇子,我是表嫂,你教我的剑招,我有练过哦,不知练得对不对,你什么时候再指导我……”
昏睡中的三皇子仿佛听到了锦言的说话声,他蹙着小眉头,眼皮微动,竟慢慢睁开了无神的眼睛,眸中光芒微闪,想要咧嘴做个微笑的动作,而未能成功。
“表嫂……”
苍白的唇微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从唇形辨识,他是唤了锦言一声。
他微动了动胳膊,试图将手从被子中拿出来。
“闰哥儿,你要做什么?要与表嫂握手吗?”
德妃柔声问道,试探着轻移他的小胳膊,见他没有任何抗拒,知道自己猜到了,动作轻缓地将他的手拿到被子上面。
小小的瘦到皮包骨头的手紧握着,指缝间露出攥在掌心的陶土色的泥哨儿,果然有一根细细的红绳连在他的脖颈间。
他定定地望着锦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也没有力气将自己的意思地表达出来。
他就那么死死攥着锦言送他的泥哨儿,无神的大眼睛睁得很大,一瞬不瞬地盯着锦言,目光中充满了喜悦希望期冀焦急乞求绝望……
目光复杂得锦言不知应该如何解读。
“闰哥儿,见到侯夫人很高兴……”
德妃在旁解读着。
是吗?
锦言仔细地注视着他的神色。是有高兴,但除此外还有别的……
他想说什么呢?他很急,急着想表达自己的意思,可是,却没力气……
“德妃娘娘、侯夫人,三殿下不能耗神太久……”
太医令在旁委婉提醒着。三皇子的病无因,亦无药可治,就如同所有皇宫里夭折的孩子一样,不知道会长到几岁,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慢慢地就会衰弱,象那些花园里莫名枯萎的小树,明明是春风正好,应该挺拨向上的良辰,却无可挽回地一点点由绿变黄,以无法阻止的态势,枯黄至死。
“……三殿下,是。还想要一个它?”
三皇子很急,他全身都散发着焦急与恳求的气息,可惜旁观者无法理解他的要求。德妃一直在猜,可三皇子的眼神却由希望到焦急委屈至哀伤……
他就那样一直紧盯着锦言,绝望的眼神如濒死的小鹿,令人不忍睟目。
好象……好象小孩子讨不到玩具,满世界的悲伤似的……
不知为何,三皇子的眼神特别象她见过的衡哥儿。为了多吃几块糖被拒绝后,哭得惊天动地。哀怨满天,只不过。衡哥儿沁了泪的眼睛让人忍不住想笑,而三皇子的,却静默地令人心里发堵发酸。
三皇子的眼睛微微亮了……
难道猜到了?锦言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