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婴大才子立马意识到这女人,与书法一道上确有些造诣。
遂收了玩笑心理,定睛观瞧。
再看那首小诗,轻淡温暖如叙家常,朴素亲切,简练含蓄,诗句之间,意脉相通,一气贯之。
诗载画意,宛若画龙点晴,将画中蕴氤之意暖暖揭开,如美酒入杯,香沁肺腑。
锦言写得是颜飞白,酣畅纯厚,苍劲浑朴间流露着冲和淡远之韵致。
放下笔,吹吹墨,将此诗正音清吟一遍后,她对水公子歉然一笑:“……有段时间没练了,尚勉强可看。公子的画意温暖洒脱隐有分享之期待,这小诗与贵作可算相得益彰?”
白居易的《问刘十九》啊,锦言喜欢。
最喜欢这一句“能饮一杯无”,轻言细语,既余音袅袅又留想象空间,语浅情深,言短味长。
水公子尚未开口,直听得安亲王一拍大腿,“着啊!好!好!好!”连叫三个好,“就是这个味儿!丫头,高啊!不愧是卫才子的女儿!本王服了!”
这幅画,他先前就觉得味道是对的,可惜太淡,画味儿散淡淡地深藏在卷面里,淡得似乎愈品愈淡。
配了此诗后,味道立即出来了,不但出来了,而且情境无限,画里画外都是味道。
“妙啊!妙啊!”
安亲王盯着画,眼睛拨不出来。
水公子面色如常,心下却波浪翻滚,反反复复响着一个声音:
她竟能看懂!
她竟能看出来!
她说暖暖的!
她说温暖洒脱有分享之期待!
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怎么能看出来,原来他的画里竟会有暖意?
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心底还隐藏着对温暖的企盼……
“这诗跟冬钓有什么关系?”
有不学无术的纨绔不长眼地问出声:“刘十九是谁?”
滚!
众人齐刷刷的眼刀子甩过去,将其杀成哑巴。
没等到水公子的回答,锦言不以为然,忽略掉身边的噪音,又仔细看了看婴子栗的画作,在案上取了张雪白的绵茧铺开,挥毫泼墨,柳体。
江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世间并无柳体,只见雪白的纸上,墨字如金,结体严紧,体势挺秀,点画爽利,骨力遒劲,风骨铮铮跃然纸上。
再看婴子栗的画,是一幅江天雪景图。
山山是雪,路路皆白,无鸟影人踪,只一位老翁独处孤舟,默然垂钓。
锦言第一眼看到这幅画,就想到了柳宗元的《江雪》,原因无它,多少丹青妙手以此为题,前世见到的每一幅江天雪景图,多以此诗入景。
不得不说,婴子栗被称为才子还是有道理的!
难怪安亲王会因他而改题,认为只有婴子栗能画出自己想要的,纵然锦言见多了雪景垂钓,婴子栗的这幅仍属上品。
此诗一出,绿玉廊里鸦雀无声,出现一个声音空场。
诗与画并列,画中遐景苍茫,迩景孤冷,峻洁清冷,怎一个孤寂了得!
诗里意境幽僻,情调凄寂,苍茫天宇,皑皑大地,道不尽的千古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