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来日方长,未想到“意外”也许会比“来日”提早一步到来。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无神地看着穿梭的医护人员与病人家属,唯一能听见的是自己沉闷的心跳。
乐乐,乐乐。
他在心里轻声唤着。
一滴眼泪终于从眼角滑出,轻轻砸在惨白的手背上。
抢救持续了接近5个小时,刑警们闻讯赶来,连尚在休养的乔羿也知道了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二环立交上的惊人车祸也已经在网上被刷成了本地热门,肇事的四驱越野车牌号公开,那竟然是一辆军方牌照车。
稍微冷静下来时,沈寻已经猜到了开车的是谁。
李司乔。
将乐然撵出特种部队的李司乔。
家族势力被一锅端的李司乔。
想到这个名字时,沈寻竟然并未感到特别深的愤怒。
他所有的心绪都放在乐然身上,担忧就像一层绝望又坚实的透明罩,将他罩在窒息之中,连愤怒也无法侵蚀,无法击穿。
无助的等待中,他还被告知了一件事。
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车里的男性,是乐然的亲身父亲乐悉。
他不知道那人在失踪多年后再一次闯入乐然的生活是为什么,是为当年的所作所为忏悔,还是另有所图。
但在危险发生之时,乐悉终于捡起了身为人父的职责,用身体为乐然撑开一道生路。
乐悉的遗体惨不忍睹,脊椎与颈椎都碎了,后脑塌陷,脑浆糊得到处都是。
他还不到50岁,但外表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很难想象车从立交桥上坠下的瞬间,他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力气钳制住自己当过特种兵的儿子,并在断气之后还保持着那种无畏的姿势。
唯一的解释或许是——迟到却终归没有缺席的深沉父爱。
急救室的门开了,沈寻跑过去时脚步虚浮,险些摔跤。
医生说,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失血过多,右手与左腿骨折,尚处在昏迷阶段,暂时不能探视。
沈寻紧紧闭上眼睛,凝结的血液发出开河一般的声响,带着终于回到体内的生气,声势浩大地奔向四肢百骸。
驾车逃逸的李司乔被市局抓获,占时关押在看守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