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问清叹了口气,仿佛不知从何说起,“唉,今日是我要陪你一块儿来的,结果看着你受委屈,却没能帮上忙……这,换作是谁都会自责的吧?”
他言语如此实诚,常老板禁不住被这个理由给可爱到了,笑得无所谓:“也就是挨了几句骂,算不得什么委屈了。”
“怎么能是‘只挨了几句骂’。”林问清态度却颇为严肃,“诋毁之言谁听了都会难受,更别说你……”
还一向心高气傲。
后半句他没道出口,“我好歹是你的师兄,应该保护你的……只可惜师兄嘴笨,一时间不知要如何反驳。”
常明瞬间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你还想过去反驳?”
林问清理所当然:“是啊。”
“你毕竟是个姑娘家嘛,在外脸红脖子粗的与人争执也不好看,当然是由我来做更合适。”
难怪他当时抖成那样。
常老板大为震撼。
因为她觉得无论如何,林公子也不像是能破口大骂的那一类人。
自己脸红脖子粗的与人争执不好看,你这文质彬彬的斯文人争执起来似乎更不好看啊!
甚至还不如她呢。
然而林师兄似乎不这么认为,抱臂一本正经地思索起来,“我是否应该向谢公子请教一番?”
常明忙道:“别别别、别了吧。”
学什么不好,干嘛去学吵架,哪来这种奇怪的求知欲!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对尽做师兄的职责有这么大的使命感。
世人都爱上赶着给人当爹,没见过上赶着给人做师兄的。
他对当人师兄,如此向往吗?
常老板纳闷地歪头端详他半晌,又是费解又是好奇:
“林师兄,像你这样的性子,从前在师门里是不是很容易被人欺负啊?”
林问清在那一刻微妙地动了下眉梢,眼底的情绪只露出了一瞬的黯然,但也只有一瞬,脸上便和煦依旧:“可不是吗?不然你怎么逮着我一人使唤呢?”
“你们俩——”
谢衍之已落座点餐,扬声唤他们,“要吃些什么?馒头包子,还是水饺面条?”
常明哪能真让他破费,颔首回应:“早吩咐厨房给你的牛肉面卧了两个鸡蛋,安心吃就行,牛肉不够记得让阿元给你加。”
见旁边端上来一大盘冒尖的芝麻薄脆,谢解元不由失笑:“已经够多了……”
再不懂眼色下去,宋大厨就该给他加点“料”了。
“林师兄不用吗?”
常明一转头,发现林问清正扶着木梯行将上楼,似乎不准备用早食。
“我不必了。”
青年摇头推拒,“你们吃吧,我熬不住,回去歇一会儿。”
毕竟一夜没睡,她也不好勉强,“厨房热食一直都有,等你醒了我叫他们给你送去。”
“好。”他轻轻笑了一下,站在高处提醒,“你自己也注意身体,早点休息。”
直到天字乙号房的门关上,常明才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把玩着谢衍之递给她的竹筷。
楼下陆续传出食客们的动静,就快到客栈热闹的时段了,人声喧杂。
林问清没急着宽衣,却在窗边静静地望了片刻,初晨的凉意激起了胸口的伤痛,他忍不住皱眉咳嗽起来,转身将屋内所有能够遮光的帘子尽数放下。
昏暗的房间里顷刻透出些许傍晚的气氛。
桌上奢侈地点了盏灯烛,林问清轻咳着从包袱的最深处取出几本厚厚的手札。
手札泛黄,靛蓝封皮的四角隐约卷翘,看得出时常被人翻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