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夜渐渐深了。人越聚越多,场上已是满座了。&rdo;g&oul;del继续述说,&ldo;现场乐队也换了曲目。还是adrienne的场子,但接连轮替了几首轻快热闹的歌。而后,接近午夜,场面却又安静下来。舞台上意外来了一群孩子,大约从七岁到十二三岁都有。那是个儿童合唱团,每一位小朋友都穿着白色水手服,说是要来和adrienne合唱今晚的晚安告别曲。
&ldo;这时我们才知道,这是adrienne最后一次公开演唱了。全场的灯都暗了下来。小小的舞台上点起了一圈蜡烛。adrienne却突然不见了,大概是到后台打点服装去了吧。bldlover的胖子老板(他是个希腊人)站上台来简单致了辞,无非是说,与adrienne合作了这么多年,自己都与bldlover一起变老了,她的歌声却愈来愈动听;而现在她因为健康原因想休息了,虽舍不得,但终究还是得欢喜送她离开之类的。
&ldo;接着adrienne便再次上台了。淡淡的烛光给舞台匀上了一层晕黄的,温暖的妆粉。adrienne说了一段话,说她与在座的许多人不同,她是个没有童年的人,因为生化人一出厂便已是成年了;一般认为,这样的人在情感上是有缺陷的,大约很难从事与情感或艺术相关的工作……起初她也没想到自己能成为歌手;因为生化人在出厂后想转业一向相当艰难,近乎不可能,得要面临许多严苛限制;谁知,不知不觉便唱了这好些年,而且受到听众们喜爱……她感谢老板的友情,愿意慷慨资助她成为歌手……
&ldo;adrienne说,从前曾有很长一段时间,非常希望自己是个真正的人类,但后来渐渐不这么想了,因为她觉得,自己终究是个幸福的人……
&ldo;几位合唱团的小朋友走下台,到满场的桌间分送仙女棒,而后回到了台上的队伍里。adrienne说,为大家带来的告别曲,是古典时代卡朋特乐队的歌曲《sg》。她开玩笑说,她没有童年,从来不知道什么是&lso;小时候&rso;,也不曾有过亲人;她唯一知道的事,就是&lso;sg&rso;而已。但今天在这里,看着台上的小朋友们,她竟也有了童年的感觉了……她仿佛看到那个不曾存在过的小女孩,别着蝴蝶结,梳着辫子,穿着可爱的公主小洋装站在舞台上……
&ldo;然后adrienne便开始唱了。她唱:sg,sgang……sgofgoodthgs,notbad;sgofhappy,notsad……
&ldo;我突然领悟到,那竟是多么单纯的歌词,单纯到像童言童语,像梦呓,或婴孩无意识的笑容。舞台后方,合唱的孩子们涌动着波浪。他们踮起脚尖吸气,纯真的容颜唱出乐曲,头上的花环细碎晕光闪烁。黑暗中,仙女棒引燃的火花像坠落的群星。我看到eros将脸转了过去,背对着我偷偷拭泪。我揽住她肩头,却发现她啜泣得厉害。之后她擦干眼泪,回过头来,笑着告诉我说,躲了这么久,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ldo;灯光很暗,其实看不清eros脸上细微的表情。……但不知为何,我就是知道,那正在黑暗中绽开的,她苍白而美丽的脸容,其实是我从未见过的。那是我未曾了解的颜色。清澈透明的暗与亮。或者说,那其实是生化人这个物种不可能出现的心绪,不可能拥有的神情。或许是听了方才adrienne说话的缘故,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不曾存在的,古老梦境般的画面‐‐adrienne的童年,或是,eros的童年……
&ldo;古典时代殖民地风格的大宅院。视野不远处平躺着大片蔚蓝的海。浪潮声如同古典时代凯特&iddot;毕卓斯坦的钢琴般即兴弹奏着那个梦境。宅院里,红瓦檐,粉白色质地粗粝的麦秆墙,暗绿色铜雕与金器散布在银白色的喷泉水花之间。庭园中草木葱茏,花朵盛开,小粉蝶翩然旋舞,可爱的小女孩们穿着连衣裙奔跑嬉戏着。整个画面曚暧着一种温柔的光晕……但奇怪的是,那画面中的明暗并不像是光线本身所造成,反而像是某种光的笔触,光的节奏,光的情感,或者,光的视觉残留。草香。柔软的裙裾。像愈飘愈远的蒲公英绒球,无数隐约细微的笑语散落在遥远的海风中。那不曾存在过的,eros还是个小女孩时的模样……
&ldo;歌曲已近终了。adrienne的眼瞳熠熠闪亮着,如摇晃的水光。孩子们稚嫩童声的衬托下,她低沉的歌声率性而温柔。我们听她唱:
don&rso;tworrythatit&rso;snotgoodenough
foranyoneelsetohear
jtsg,sgang
jtsg,sgang
&ldo;jtsg,sgang。其实是首单纯美好的歌。就只是首单纯美好的歌。像乡间早晨,少女侧坐于自行车后座,带着薄荷甜味的空气里,仰着头旁若无人哼唱着曲子的感觉。
&ldo;此刻bldlover地下室的座席里,影子远远近近,仙女棒火花一簇簇闪烁着。孩子们的脸都被照亮了。我们都湿了眼眶。渐次模糊的画面里,我握着eros的手,看着舞台上的adrienne唱完了歌,向观众深深鞠了个躬。聚光灯下,她拿出手帕轻轻拭泪,微笑挥手,只简单地再次向观众道谢、道别之后,没再多说什么,便进到后台去了。合唱团的孩子们也鱼贯走下舞台,隐没入场边深海般的黑暗中。舞台也暗了下来……
&ldo;那时,在adrienne离去之后,似乎有某个瞬刻,某个极短的时间跨度,四周的空间都被吸去了所有关于声音的质素。地下室里,整座bldlover陷入某种静默,某种声音的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