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土砖垒的低矮房中正堂,一俱已死的妇人尸体放置在一张草席上。
那妇人美貌惊人,但衣冠不整,扯得乱七八糟,衣服连身体都无法遮蔽,被人用打满补丁的布单盖起来。脖子,胸前能看得到的地方,都是青紫的痕迹,仿佛死前拼死挣扎过。
那些村妇越骂越凶,但女孩始终一言不发。
村妇们最后动起手来,想把女孩从门口拖开,冲到放着尸体的内堂去。
女孩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撑着门框,死也不肯放开,谁来拉自己就咬谁,像疯了一样。她怀里的小孩也嚎啕大哭得更厉害了。
申姜正看得专心,听到身后有异响。
回头看到各个村民家中,其实是有男人的。
但他们没有出来,都躲在家里,此时正从自家窗户向这边眺望。
就在女孩嘶吼了一声:“我要报官。让你们偿命。你们统统不得好死!你们的男人奸污我娘。你们助纣为虐!”之后,这些男人又惊又怒,终于忍耐不住。
他们三三两两地从屋里出来,向那边去。口里嚷嚷着:“你少血口喷人,你娘不知道跟哪里的野男人好上了,在野地里干那种事,人家奸杀了她,我们干完活回来路上发现她的尸体,与我们何干?你娘自己不检点!白日里就爱对我们勾勾搭搭,见我们不搭理,按奈不住,就常跑去找行经此地的路人苟合。还生下你们两个孽障,还来污蔑村长!”
女人中领头的那个,莫约是村长的老婆,听着女孩的骂声,更是怒从胸起,伸手就给小姑娘两个大嘴巴。
她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正着,头猛地歪到一边,撞在了门框上,嘴角流下血来。
“死了就死了,还要害人!”那妇人凶狠:“我们收留你阿娘是一片好心,她当年,说她是什么仙家小姐,灵士来的。结果受我们奉养了拿出什么什么破秘籍,叫人一个字也看不懂,一问,她自己也没有修为了。白骗我们饭吃。是我们好心,也不与她计较,还是肯收留她,结果怎么样,大的小的都来害我们!”
小姑娘个子小,又抱着孩子,哪里是这些成年农妇的对手。
在对方几个人围攻这下,头发被扯了乱七八糟,脸上也红肿起来。
但就是死死霸住了门,不肯让。
大约晓得这是她妈妈的尸体就是证据,不可以叫这些人冲进去抢走了。
只闷声喊:“我已经托人报了官,官家很快就会来。”
但不管官家来不来,她一手难敌众人,还是被关在了柴房里面。
村民们骂骂咧咧,关好了人一扭头看到了申姜,都有些狐疑,全部静止看着她不动了。
这一瞬间,似乎连风都停下来。
她僵站着,有些不懂,自己穿的就是村庄里的衣服,也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举动,为什么这些人反应这么大?
下意识转身要跑,这时候突然身后有一双手按在她肩膀上,示意她不要做奇怪的举动,口中骂她:“你今日的衣服的都洗完了吗?在这里看热闹。还不给我滚回去!”揪她转身就走。十足像是一个生气的农夫。
她看清是那个割麦子的人,连忙跟着对方。
一步,二步,身后没有动静,没有人跟着来,没有人叫住两人,可也没有人说话。
直到两个人走得更远离开了这些人的视线,呼啦地一声,风又开始继续吹了,一切又声音又回来。
走到村庄外面,割麦子的人停下来,松开抓她的手,皱眉问:“你是哪家的?做事这么没有章法。”
申姜含含糊糊:“就,新来的。”
“哪一家新来的?赵钱孔李。你姓什么?”
“姓申。”
割麦子的人一脸大胡子,一又丹凤眼,炯炯有神,皱眉打量她:“姓申?不是四大家,是杂家吗?”冷笑了一声:“真是疯得厉害。这样的事,也可以自己买几本典籍,私学了就来挣灵珠?你敢卖,人家也敢买?”
申姜没辩解,想引着他多说话,他却不理会。只说:“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吧。今日遇到我算你好运气。不然刚才就被生吞了。别再干这种事了。”
申姜回头看看,她从门来的,可门没了呀。怎么回去?
虽然割麦人说得很可怕,但大概因为腿能动了,她心情反而也还挺乐观,来都来了,怕能解决什么问题呢:“那个……前辈,有没有什么,出去的法子可以教教我?大不了我……收的灵珠送你。多教我一些吧。”到时候万一自己不行破不了这个心魔,抱个大腿也没有错。
“我要灵珠有什么用?”割麦子的人被她气笑了:“且,来的方法不同,出去的方法就不同。怎么来的,就怎么出去。别人是教不了你的。连四大家内的各支族,都各有各的法子,别提是杂家方法之庞杂纷乱了。你来时,念的是什么颂言,出去的时候倒着来就行了。自己想着吧。”拿着镰刀背着半篓子麦子转身就走。
申姜跟着跑:“我没颂言……”
“出入梦魇的颂言虽然千变万化,但摆阵、念颂、起法。三步是必须的,你入梦颂言都没学过,那你怎么进来的?”
“我……走着走着就进来了。”
“走着走着……”瞎麦子的人反问:“这是花园子吗?走着走着就来了?你这样的三脚猫,还怕我学了你的颂,所以决不肯泄露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