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让母亲帮忙参详,早些脱手,莫给府上带来灾祸。”“……”作为一个死迷信,贾赦是有很多忌讳的。他的别院明日要开张,便宜弟弟今日劝他转手,简直是触霉头。贾赦本就不是良善之辈,在史太君跟前服顺的态度也不过装模作样罢了,他轻浮的笑道:“哥哥我人格魅力大,黄老爷非得把那宅子白送给我,那不是府上的公产,是我私人的玩意儿,带不带煞干你屁事。”“你!”贾政气得发抖,指着贾赦怒斥,“你简直粗鄙!”说得一点没错,老子就是粗鄙。你高尚,浑身上下包括头发丝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贾赦觉得自己已经够客气了,要是他隔壁卖小馄饨的大姐,遇到这种多管闲事的一般就四个字:“滚你娘的!”贾赦转身进屋,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你大可以找母亲说道,家法还能大过国法?”贾政脸色难看极了。荣国府的规矩是:老太太当家。大清朝的规矩是:内宅妇人不得管丈夫事,女有三从四德。家中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罢,史太君就算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对贾赦在外头的事指手画脚。贾赦已年至不惑,不是少年,为娘的什么都过问未免管太宽。贾政也想到这个,他气得不轻,眼看兄长就要进屋,又说:“白送的也罢,你翻修是要做什么?”这话倒是有意思。贾赦站在屋檐下,笑眯眯转过身来。“二弟以为我要做什么?”最有可能的是两种。自己住,或者养外室。他都搬到荣僖堂来了怎么也不会主动让出,真是在外面有人了?……这种事,还是少管的好。贾政含糊了两句就告辞了,大老爷懒得与他计较,看人走远了就转身进了屋。贾赦这回真是壮了胆儿,头两日,四爷给他回了封信,说是为了防后患,他已经将事情说给康熙听了。在他嘴里,那别院成了荣国府大老爷为京城里读书人做的好事。将规则说明白之后,康熙就乐了。按照胤禛的说法,贾恩候买的是上好的茶叶,品种很多,按照客人的口味选择冲泡,还会提供一些糕点,十文钱能收回成本?“这事的确新鲜,老四你怎么看?”胤禛坦然地说:“早些时候儿子就听说了这事,是以,生辰那日特地给贾家递了帖子,接触过后发现,贾恩候是个大通大智之人,行事的确有些不羁,却不似坊间传言那般污浊不堪。”很高的评价,这倒出乎了康熙的意料,他没想到胤禛也会夸人。“你的意思是,他是隐士高人?”“……玄学一派的,有多大的本事相信很快就能知道了。”佛家通天地。玄门晓古今。对他们,世人都是存有敬畏的。这么一说康熙倒来了兴趣。胤禛趁热打铁说:“儿子还查到一件事,那别院之前是一位黄姓商人的居所,因为偶然,贾恩候为他解了心中疑惑。黄老爷心怀感激,将宅子白送出去。说起来,那宅子在京城里是很出名的,城南头的三世凶宅……”四爷将来龙去脉理清楚,康熙就明白了。玄门是讲求缘法的,他用白来的宅子回馈百姓,搞个君子别院正风气,顺便为自己正名,正宗的玄门弟子绝对不是在大街上逮着人就说“这位爷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的家伙。“这两年,京城里的青楼歌馆多了不少,八旗子弟总往那些地方跑,静心做学问的人越发少了。儿子以为,君子别院可以提倡。”胤禛没深入分析,他能想到的,做了四十年皇帝的康熙自然也能。同青楼、赌坊、歌舞馆相比,胤禛口中的君子别院简直是片净土。对贾赦,康熙已经有了不错的印象。“他是荣公膝下长子?朕记得,他不是个争气的。”“儿子听说贾恩候是老国公夫人养大的,学问做得不好,人品倒是不错……那些难听的说法大多是谣传。”对四爷这番话,康熙信了五成。他的意思是这事就交给四阿哥全权负责。再观望一阵子,若真是利国的好事,适当的支援也无可厚非。胤禛第一时间将结果通知到贾赦那里,意思很明白,这一炮必须打响,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同时,他还去了趟太子府,把康熙的意思说给胤礽听,与他约在冬月十七同去君子别院。贾赦原本没想在一开始拿出真功夫。君子别院有招财阵,注定要发,收到回信之后,他改变了想法。冬月十七并不是出门的好日子,天阴沉沉的,即便如此,众阿哥的马车依然齐刷刷往城南去了,前后连成串,大约有七八辆,走在最前面的是太子胤礽,往后是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俄、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祯……老百姓爱看热闹,很久没见这么多阿哥齐整出行,倒有些好奇,直问今天是什么日子。阿哥的车驾经过,就有不少八旗子弟自觉跟上。遍地都是窃窃私语声。“快看,连太子爷都来了。”“往城南头去的,也不知是为什么事?”……诸如此类的议论声持续到马车停下来,地点正是凶宅门口,哪里已经焕然一新,大门刷了新颜色,牌匾上蒙着红布,两个书童扮相的小哥候在门口,见太子从马车上下来,立刻就跪下了。“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您请稍等,吉时未到。”按照本来的脾气,听到这话胤礽就该发火了,让他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想起胤禛说的那番话,皇阿玛对这个别院很重视,希望能引导京城风气,让八旗子弟少去青楼。太子打算借此机会表现自己,在这节骨眼上起冲突实在不值。所有人都在为贾赦默哀,他们等着太子翻脸,可惜,幻想中的场景并没有真的出现。胤礽点点头:“东家可来了?”书童正想说没有,不远处,就有一辆马车摇摇晃晃过来了。正是贾赦父子,车帘掀开,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贾小琏就紧张了。“来的人也忒多了些,父亲您太有号召力。”“都是跟着几位阿哥来的,走吧,跟为父过去。”贾赦和太子胤礽的第一次见面,他恭恭敬敬的请了个安,然后看了看天,差不多到时候了,“让贵人们候在门口是我的疏忽,现在就正式开始。”他站到台阶上去,朝地下拱了拱手,道:“这个别院是黄老爷赠与的,经过翻修,建成君子别院。这里的大门对读书人敞开,里面有四个院子。”“东苑”读诗文,山河日月,提笔忆王孙。“西苑”听琴语,素手拨弦,一曲声声慢。“南苑”品棋局,金戈铁马,沙场定风波。“北苑”忆画魂,墨染成画,朱砂点绛唇。这是贾赦对别院的划分和注解,同时这是他对前世最后的追忆。他本是北宋年间的人,在汴京街头讨生活的,人称“贾半仙”。这四句话中,最末的都是宋词的词牌名,权当念想。贾赦大致介绍了别院的功能,然后就说:“规矩有几点。第一,唯有读书人能入内;第二,琴棋可随意使用,可阅读书籍,离开之前须得放回原位,笔墨纸砚可随意使用,不需要付半个铜板,同样的,诗作与画作都由别院保存,不得带走;第三,任何形式的比赛,作为惩罚,输的一方要付十个铜板;第四,在同等水准的公平对垒之中连胜七场有惊喜。”读书人来得不少,听到这话都有些不敢相信。书随便看,文房四宝随便用。弈棋或者赛诗文输了只给十个铜板,不过是两个包子的价钱,就算再穷,也给得起的。无论怎么看,这里都是他们的福地,就算是凶宅改建的也没关系,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进去看看。